沈老師看看我,眼神中頗為得意。似乎在說,你小子沒想到吧,咱能干這么拽的事兒。
這個飛行器樣子酷似孔明燈,只是底下加了個裝人的籃子,材料看起來當然也比紙糊的孔明燈結實很多。我也是只聽說過,沒見過實物。
屋頂很寬敞,被救援隊改造成了一個大的停飛行器平臺,而王師傅恰好就是救援隊里會開飛行器的人。他說平時這東西也派不上啥用場,只有每年大雪封山的時候給偏遠地區(qū)的牧民送送物資什么的,大部分時候都是停著吃灰的。于是我們托他的福體驗了一把最奢侈的行程。
救援隊的飛行器籃子比較大,實在要救人的時候后面最少能躺下兩個人,所以我和沈老師坐后面地方還是綽綽有余。沈老師看起來一切很熟練,估計不是第一次享受這種待遇了。
在做好安保措施之后,王師傅開動火爐,隨著那呼呼的風聲與火聲,我們就這么上天了。一開始我還有些坐不穩(wěn),但是逐漸也就適應了。
我們大致的路線是從C市起飛,向北邊的一個什么什么旗飛過去,沈老師只說了一遍我沒聽清,也沒記住。
我心說沈老師這家伙夠拽的,坐飛行器趕路,牌面還真不是一般的大,國內其他知名金石學家也未必有這待遇吧。
不過讓我感到最奇怪的是,草呢?哪有什么綠色的大草原,滿山遍野都是枯草的顏色。
我大聲問沈老師:“這景色跟我想看的‘接天草原無窮碧’差的也太多了吧?”
耳里傳來他呵呵兒一笑的聲音,他說:“廢話,等草都長出來把地蓋住了,咱們還來調查個屁。而且這事兒這不怪我啊,怪你自個兒沒常識,這個季節(jié)N省怎么會有大草原呢?”
我心說我靠,早知道是這樣子我才不會上這趟賊船,這山上地上都是灰黃色的一片,這景色冬天我在哪兒見不到啊。但是現在說什么都晚了,飛機都坐了還想跑也跑不掉了。
就這么飛了一會兒,沈老師突然指著底下跟我說:“你看看底下,在那邊兒?!?p> 我抬眼望去,看見底下有個很明顯的一個長方形的區(qū)域。我問沈老師:“這是啥玩意兒?”
沈老師有點嫌棄地看著我說:“長這樣的出了城墻還能是什么玩意兒,你絕對沒好好聽課?!?p> 我狡辯道:“這個跟聽課沒關系啊,上課能有天上看得清楚嗎?”
“別貧了,我今天就在天上免費給你上一課,這個是遼代的祖州城,這是遼代皇室家族的世居之地,阿保機聽過吧?他和他的四輩先祖都出生在這里,所以叫祖州。祖州城后面的山看見沒,山里就是遼祖陵,埋得就是耶律阿保機。這附近還有好幾座遼代皇陵,都是選在風水極好的地方?!?p> 我仔細看去,確實,這個地方是一處難得的好風水。來之前我大致看過地圖,C市這邊基本就是大興安嶺山脈的盡頭了,這一帶雖不是山脈縱橫,但是也不少。
這個遼祖陵,四周群山環(huán)繞,唯一的開口就在東南方,對著遼祖州城,在不遠處還有一座山擋在開口的方向,可謂是將“藏風”二字做到了極致。
看來遼代貴族在下葬時,沒少參考漢族文化的風水學。不過也不難理解,當時的遼人就是游牧民族,蠻力也許能勝過中原,但是論文化,差了不是一個檔次。所以他們在某些方面是很依賴漢族的文人的,這個文人包括方士和一些宗教傳播者。也許就因為這,才順著漢人的風水理論找位置下葬的。
飛行器又飛了一會兒,沈老師又指著底下,開口跟我說:“看那兒?!?p> 我順手指看去,是個比剛才還要大長方形,不用問,又是個城址。他見我也說不出來個什么,就講到:“這個,是遼上京,遼有五京,這不過是其中之一,這個上京城內分南北兩城:皇城、漢城,看得見吧?漢城顧名思義就是安置漢人的,沒想到吧。要不是在草原,這些遺跡哪兒可能保存得這么好?!?p> 我心想,這確實和我想到一起了,遼人看來還是比較看重漢人的作用的。雖然分住有一定的歧視,但是至少人家給了你地盤。
沒一會兒,我們應該就到目的地了,飛行器在四周圍父老相親的抬頭圍觀下,順利降落在一片平整的荒地上。
我和沈老師下機之后,王師傅也下來了,給了我們一張當地的精密地形圖,這下就算去山里也就不怕了。沈老師謝過王師傅,我們和他道了別,他就上飛行器開著飛返程了。我們朝著不遠處一間房子走去。降落的地方倒也不是很偏僻,就像是個普通的鄉(xiāng)村邊上。
沈老師邊走邊問我:“咋樣,今天玩的開心吧?”
“開心,沒想到這輩子第一次坐飛行器是在這兒。啊不,不開心,這跟我想到草原差太多了吧?!?p> 沈老師避重就輕的本事是一流的,笑著說:“帶你坐飛行器,一來呢讓你在天上看看風水,我想你看書看到,就算是有圖的,現在也沒今天實地考察來的清楚吧?”這確實,我點點頭。
“二來也是感謝你的救命之恩,之前也多虧了你小子?!?p> 我呵呵兩聲,沒想到他還記著這個呢。他接著說:“我們這次的目標不是要找什么城址和墓葬,就是沿著烏爾河,一路向北,尋找草原游牧民族的生活遺跡。游牧民族都是逐水草而居的,必然離不開河流,所以沿著河流走很有希望發(fā)現新的遺跡。這路上也沒啥危險的,走一段就有小村鎮(zhèn),不用擔心吃喝的問題。你明白了?”
“我明白,但是我懂得少,只能跟著你們走?!蔽乙郧奥爩W長師兄說過,田野調查的時候做的最多的就是撿陶片兒,但是到了草原情況可能不一樣。我心說你把我驢過來,就讓我風吹日曬,還得做苦力啥的,你這家伙壞得很。
我們走到住的小屋的時候,兩位學長已經到了。這里是我們學堂花錢買的一間民房,作為臨時的中轉地,不光可以睡覺吃飯,堆放工具,有什么收獲,也可以都先集中在這里。
沈老師對他們說:“沒想到你倆還挺快?。孔甙桑鄢燥埲?。”
這邊沒什么飯館,沈老師直接帶我們去了一戶人家,似乎也是???,女主人十分熱情地接待了我們,沈老師和他說了幾樣菜,說好價格,我們幾個就坐在人家的餐桌上等著。
很快,各種牛羊肉的菜就一樣一樣端上來了,品嘗之后,我不得不說,這位家庭主婦十分賢惠,廚藝超群,做出來的飯菜還有獨特的草原風味,可謂大快朵頤。
更令人愉悅的是,吃完之后還給我們提供了真正的奶茶,就是自己家羊的奶煮的羊奶茶,那芳香甘甜是我第一次喝到。
沈老師安排我們先修整兩天,反正也不著急。但我們也沒別的事可做,就在駐地把東西收拾收拾,把越野該帶的東西都帶上,雖說一路有村莊,但相隔甚遠,我們前進的速度不會太快,難免要露宿野外。
沈老師給我們一人弄了一把鋒利的柴刀,說:“雖然現在草原上猛獸基本上已經被打絕跡了,不用太擔心,但是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得把刀帶上。到時候如果有樹,砍柴火,削拐杖也都有個家伙?!?p> 接下來兩天,我們都在那戶人家解決吃飯問題,這里是沒秤,不然估計每頓吃完上秤都會多出來吃的兩三斤的食物。
沈老師還非常像孩子地去一戶養(yǎng)馬的人家那兒借了一匹高頭大馬來騎著玩,比尋常見的馬要威風數倍。他跟我們說他從小的夢想就是做個跑馬兒溜溜的漢子,看著他騎著馬跑在荒野上的身形,還真有一種當年漢朝時候關外胡人的感覺。一看絕對是個老手,之前沒少騎過。
下馬以后沈老師還對著我們即興賦歪詩一首,詩云:“老夫聊發(fā)少年狂,馳風縱馬關河長。敢向西天尋落日,只恨白發(fā)不等人。”
我們都跟著拍手“贊嘆”道:“好詩好詩?!?p> 他笑著跟我說:“你們這群小子還真別不服氣,學點古詩文,以后搞對象都好用,花前月下你賦詩夸夸人家姑娘,事情不就成了嗎?我當年就是這么整的,要不要我教教你們?”
“不用了不用了?!蔽覀兘允沁B連搖頭,文人騷客那一套,我怕是學不來的。老不正經那一套,我怕是更加學不來。
過了幾天好日子,該享受的都享受過了,也該正式干活兒了。我們背上各自的裝備,帶上干糧,沈老師讓我們不用帶太多,路過村鎮(zhèn)我們補充補充就行干糧,水也是不用帶,我們就是沿著河走的不怕沒水,而且草原上的居民對水資源都很寶貝,而且這里的上游就是個水庫,所以這里的水還是很干凈的,沒有污染源,可以直接飲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