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淑寧宮,王后寢宮。
“哼,那公子泮不過庶子身份,豈能和譯兒同學?”后宮之主人一身錦緞華服,半依在軟塌上,看了一眼正低眉順眼候在一邊的洪公公。
“今日太和殿上,那公子泮確有不凡之舉,四月之軀,能言能跑,大王甚悅。和諸公子同學,乃大王恩準??峙隆焙楣∫獾馈?p> “本宮豈是容不小那小公子之人?只是那江良人,本是媵女之身,生了那小公子,倒是愈發(fā)張狂起來,莫非忘了自己的身份?前些日子和姬夫人生怨,竟連本宮的面子也敢拂。”王后抬手輕輕一揮,就像要趕走一只討厭的蒼蠅,這才緩緩飲了一口果漿。
“睿寧宮勢起,王后當早做決斷。公子譯年已六歲,后宮三公子以公子譯為長,這太子之位……”洪公公欲言又止。
“公公盡管說來。大王即位三年,不立太子,就連這淑寧宮,大王也來得少了……”王后有意道。
“大王思慮,奴才不敢妄自揣測。公子譯乃嫡子,年歲最長,長幼有序,立公子譯為太子,方合禮制。王后何不……”洪公公狀著膽子,近前一步,壓低本就很低的公鴨嗓,道,“何不暗中授意親近大臣,奏請大王,早立太子,以穩(wěn)朝綱?大計若成,江良人又何足為慮?”
“后宮豈可干政?”王后心下一動,面色卻無波瀾,平靜如常。
“立太子事涉后宮安穩(wěn),后宮定,則開明固。王后當斷則斷,若由睿寧宮勢起不阻,則晚矣。”洪公公道。
“公公所圖為何?”王后頓了半響,卻是話鋒一轉。
“王后明鑒?!焙楣s緊俯身拜下,“奴才所圖,就是能一直伺候在王后身邊?!?p> “起來罷……本宮有些乏了……”王后眼波流轉,華袍從雙肩不經(jīng)意滑落了一些,一大塊雪一樣的白若隱若現(xiàn)。
洪公公移步過去,立在王后身后,雙手輕搭玉頸,緩緩揉捏著。
殿外風雪漫天,這淑寧宮卻是多了幾分春色。
“王后?”洪公公輕聲喚著。
“公公這手法倒是越來越好了。”王后微閉雙眼,移了移身子,那片白又多了一分。
“伺候王后是奴才的福分?!焙楣种赶绿搅艘恍p輕滑動著。
“本宮倒要去學館看看,那公子泮有何不凡?!卑腠懀鹾笸蝗婚_口道,嘴角泛起一抹不易覺察的弧度。
……
杜軒可不知道,他又被宮里某位貴人給惦記上了。
“泮兒,叫娘親,叫娘親啊?!?p> 從太和殿回到江良人寢宮,這位麗人不斷逗引杜軒叫她娘親。
“……親……親……”
杜軒滿腦黑線,叫你娘親?臉怎么這么大呢?
但作為一個演員,一個可愛的嬰兒,直接拒絕當然是不妥的,他扯起嗓子張口就來,卻假裝還不會發(fā)“娘”的音,將“娘親”擅自篡改成了“親”。
見這貨“親”“親”的叫著,江良人卻是笑顏如花,又在杜軒臉上蓋了許多唇印。
“明日去了學館,泮兒可別去招惹那兩位公子,多聽先生的話。”明起杜軒就要去學館聽先生講學,良人想到這一出,趕緊叮囑道。
春秋戰(zhàn)國,私學大盛。
私學之風發(fā)端于孔子,其門下弟子三千,賢士七十二。55歲那年,孔子攜子路等弟子齊出魯國,憑三寸之舌,周游于列國之間,大倡儒學,主張以德治國治人。
到杜軒穿越重生這個年代,即公元前331年前后,孔子的徒子徒孫亦活躍在當世,和墨子、莊子、孟子等學派大家形成百家爭鳴之勢。
私學風盛,各貴族階層紛紛效仿,遍請先生入門講學,連王宮也不免俗。蘆王即位,效仿先王,亦請了先生入宮,專事后宮公子。
轉天,杜軒穿戴一新,被江良人牽著出了睿寧宮,身后則跟著一群仆從。
小小兒郎上學去,這陣仗確實大了點。
他們并不知道,此時的學館早已人聲鼎沸。杜軒昨日在太和殿的驚人之舉早已在宮中四下傳開,聽說得了大王恩準,公子泮今天就要到學館和公子譯、公子韙同學,后宮一眾宮女和宦官紛紛來到學館,要一睹公子泮的風采。
和宮中其他宮殿建制相似,學館建在梯形夯土之上,地面鋪方磚,四角立柱,木板圍墻,設窗格,開雙門,先生左進,弟子右進。
殿堂之上,正前方立一矮幾,幾上置竹簡,是為先生講學的典籍;矮幾后面置蒲團,供先生盤坐。
殿堂左右兩側亦有案幾和蒲團,是后宮諸公子受教的指定位置。目前宮中僅有三位公子,王后所生公子杜譯,年六歲,年齡最大,以長為尊,據(jù)左;楚美人所生公子杜韙,年四歲,據(jù)右第一位;新弟子公子泮,江良人生,四個月,據(jù)右二。
按禮制,其時女子不學,所以大堂兩側多了一道帷幔,供宮中貴人和隨從垂簾于后,以照應諸公子。
先生、公子譯、公子韙已按長幼之序先行落位。
杜軒入得殿來,步伐穩(wěn)健,按江良人先前交代,直直來到屬于自己的位置,分別向先生和長兄恭敬行了一禮,再盤腿于蒲團上。
隔著帷幔,杜軒聽到一陣驚呼之聲。不用說,一定是自己以嬰兒之軀,行成人之舉,把一眾吃瓜群眾給震住了。
杜軒挺直小腰板,目不斜視,神識探出,好家伙,帷幔背后來了好多旁聽生。而在他正對面的簾子背后,當中盤坐在著一麗人,很高貴的那種,江良人和另一麗人則分列在其左右。
杜軒已經(jīng)知道,正中那位,定是后宮之主,王后葉氏,公子譯之母;另一位,自是賢寧宮的楚美人,公子韙之母。
再看那位先生,不及弱冠之年,面色清秀,發(fā)髻高盤于頂,一方帛巾把發(fā)髻包住,多了幾分干凈利落,少了幾分杜軒印象中的老學究之氣。
和兩個小屁孩同學,著實有辱智商,但演員杜軒得裝出一副欣然往之的做派,既然是大王恩準,他得暫且順了那位國君老子的意思。江良人將自己接回宮中,還把自己認做什么狗屁公子泮,到底是什么意圖,他得找到各種機會,小心試探。
聽先生講著“學而時習之”,這貨則開啟了神游模式。
正游著,突然暗暗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