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后工作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衙門內(nèi)雜役加仵作不過幾十,像這般上百山匪集體暴斃的詭異現(xiàn)象還真是聞所未聞。
穆成和陳琦光處理縣府內(nèi)的爛攤子就花了將近三刻鐘(四十五分鐘),巷子里清理尸體的雜役和仵作們都是胃中翻涌。
所有人都不敢放慢腳步,包括經(jīng)歷過一場搏命廝殺的捕快們,巷子外是一排排形狀不一的板車和獨輪車。
內(nèi)力耗盡來不及坐下調(diào)息的縣丞范匡正手忙腳亂的指揮著現(xiàn)場的工作,他的臉色發(fā)白,華服上滿是附著在上的血漬,還略微帶著些濕氣。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今夜雖涼,天空卻沒有落雨,否則滿地鮮紅在雨水的沖刷下,胡林縣的街道上便會宛如洪流一般。若等到翌日太陽升起之時,染料就會成為胡林縣里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對于類似的情況范匡絕對不會任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發(fā)生,他井然有序的安排著手下可以調(diào)用的一切人力物力。
“果敢果決?!?p> 盡管雜役們從未見過這般詭異可怖的場景,但看到地上身著怪異服飾手持各色武器的尸體就大致上猜出是個什么情況了,百姓們的想象力都是極為豐富的,隨時可以因為丁點事情腦補出一大堆空穴來風的事,胡林縣的雜役們就有很多都是這樣的人。
深夜的冷風格外刺骨,伴隨著一輛輛板車摩擦磚石發(fā)出的響聲,山匪們被悉數(shù)運往郊外,集體掩埋。馬匹尸體亦是如此,沒有分別。
剩下的部分捕快們則是和雜役們手提水桶清洗地面,水桶內(nèi)加入了可以稀釋血液的藥粉,伍齊作為任務的洗地的領頭人,更是不敢有絲毫怠慢。
“動作都麻利點,今夜的事情若是誰敢透露半分,過年的賞銀就沒有了!”伍齊板著張細皮嫩肉的面癱臉,語氣卻是異常清脆:“天亮之前,地上的血漬必須處理干凈,決不能留下絲毫痕跡!”
“哎,任憑伍班頭安排,任憑伍班頭安排?!闭谔嶂颇舅巴厣蠞菜囊晃焕蠇D應聲說道:“伍班頭,這山江匪寇是全給滅了嗎?”
老婦人缺了顆門牙,帶著親切的笑容抬頭望向伍齊,手上的活卻仍不敢松懈。老婦人身后的另外兩位婦人聞聲,也都轉(zhuǎn)頭看向伍齊。
“全滅了,日后鄉(xiāng)親們都可以安享清福了?!本窬o繃的伍齊不知怎么竟然將實情給講了出來,他晃了晃腦袋,連聲補充:“不該問的別多問,趕緊干活,動作都麻利點!”
“哎,哎,在做呢,在做呢?!崩蠇D人聞聲,不在多問,又繼續(xù)埋頭苦干。
另外兩個婦人見狀,也都老實干活,默不作聲。
.....
三班衙役們集體出動,戰(zhàn)場很快被打掃干凈,地上殘留的血漬在伍齊的帶領之下已經(jīng)是難尋蹤影。
王家四位公子的尸身被范匡命人單獨放到了府衙內(nèi);范匡很清楚,四位公子的事情王家必然不會善罷甘休,最穩(wěn)妥的處理方式就是給四人安排口上好的棺槨,坐等其家中長輩前來認領。
處理完一切事情后,范匡掏出口袋里僅剩的十兩碎銀分發(fā)給雜役和仵作們,作為今夜出工的獎賞。
天微微亮時,磚石上的尸體和紅色染料已經(jīng)不見,剩下的只有扎入地面和深入墻壁上的金黃楓葉。
“猶如箭矢?!?p> 眾人散去,一切又恢復往常的寧靜。
當天,胡林縣的藍袍身影沒有像往常一樣出現(xiàn),經(jīng)過一場大戰(zhàn)后的胡林縣就好像失了靈魂。
而百姓們口中關于匪寇滅亡的謠言已經(jīng)是傳出了七八個版本,當然消息肯定是正確的,只是真實的程度還有待考證。
縣府內(nèi),披頭散發(fā)的江天海躺在大通鋪上,此時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酉時過半。他的身旁是氣定神閑的段天和略帶官氣的王煥之。
范匡與一眾捕快們站在身后,所有人的臉上沒有絲毫喜悅之色,穆成更是喪著個臉,似乎在說誰要惹我,誰就是王八蛋。
段天伸手為江天海把脈,眉頭卻是皺的死死的,神色怪異。
“段管家,江總捕這身體可有大礙?”王煥之蹩著眉頭,神色有些飄忽,似是受到昨夜之事影響,到現(xiàn)在還有些緩不過神來。
“江總捕身體倒是無礙,就是體內(nèi)氣息流動較為紊亂,有些異于常人。”段天收回手來,抬頭望向站在身后的穆成,嚴肅道:“你去鋪子里讓段必把那兩枚佐支續(xù)氣丸過來,他要是阻攔,你就說是我的意思?!?p> 心憂江天海的穆成聞聲,連忙拱手,開口道:“徒兒謹遵師命!”
說罷便旋即往鐵匠鋪疾馳而去,腳步輕快。
佐支續(xù)氣丸乃是有助于內(nèi)力或者是經(jīng)脈受損之人恢復的靈丹妙藥,傳說此藥物乃是從曾經(jīng)的第一魔教蟲仙教手中流落江湖。
教中有一瘋婆子,名為刁嗅,時而瘋癲,時而正常,聞得世間萬蟲香,尋來用作藥物。以此追尋教中圣意,是為永生。
刁嗅的蟲丸作為渝國第一神藥,實力上就碾壓青山院和奇空門一籌,由此便吸引了大多外邦加入其中。而佐支續(xù)氣丸就是從蟲仙教盛行時期流傳下來的,由于蟲仙教的教義過于駭人聽聞,渝國武林乃至天子李密都視其為邪魔外道。
蟲仙教本隱居山中,不問世事,不救世人,決心尋求永生之道。怎奈多年前充州爆發(fā)瘟疫,刁嗅正好路過,意識混亂的她便廣灑靈丹妙藥用于救人。蟲仙教也由此被推到了風口浪尖,為了追求永生,大批習武之人加入蟲仙教,一度把蟲仙教推上頂端。
事后遭遇朝廷掃蕩和武林正道圍剿的蟲仙教徹底消失在了渝國境內(nèi),那些千奇百怪的蟲丸也就不見了蹤影。
“段管家,佐支續(xù)氣丸實在貴重,您老真的愿意舍物相救?”王煥之眉頭舒展,眼看江天海有救,王煥之面露喜色,不禁對段天的大度贊嘆不已。
事實上,段天根本就懶得管江天海的閑事,若不是十多年前,裕豐池落水案發(fā)生的前七天,有位手持竹竿,左眼如縫,右眼瞪大,嘴巴歪斜且滿口無牙還有些跛腳的老乞丐在段天外出買貨時找到自己,遞給自己一本張泛黃的宣紙和一本古籍,他才懶得管這等閑事。
宣紙上所寫說段家會遭逢大禍,段天會躲到鄉(xiāng)下茍活十余年,若是想重振段家,那便要等到一手持破刀的外鄉(xiāng)人找上自己。宣紙上還說,要確保少年在鄉(xiāng)下活下來,最可氣的是還要將少年帶到濟州城內(nèi),并且保他十日安危,那么段家振興便指日可待。
聽到王煥之這么說,他咽了口氣,試圖讓自己逐漸平靜下來,然后淡然道:“再名貴的藥物若是不拿來解救蒼生,豈不就成了廢物嗎?”
“是,是,段管家還真是宅心仁厚,本官在這里替江總捕先行謝過段管家救命之恩?!蓖鯚ㄖ~媚說道。
“王縣令過譽了,若是沒其他事,各位就請退出去吧,以免打擾病患歇息?!倍翁鞌[了擺手,示意眾人離開,自己卻滿臉好奇瞪著昏迷中的江天海。
“還真神了,老乞丐真如仙人也!”
王煥之和范匡率領捕快退出臥房,旋即命其站成一排,捕快們深知,今夜便要將山江幫內(nèi)金銀財寶搬回府衙,進行合理分配。
又是新一夜,雜役們卻早已在縣衙內(nèi)等候多時,這些自然都是范匡的手筆。
穆成快去快回,將藥物遞給段天后便趕忙回到工作崗位上,這樣百年難得一遇的機會,身為河口鎮(zhèn)最強捕快的穆成自然不會輕易放過。
“馬廄內(nèi)總共五匹瘦馬,外帶一頭驢,本官和范縣丞分別負責一匹,其余交由各位自由分配,時間有限,務必在今夜將贓物盡數(shù)運回!”王煥之面露喜色,眉頭舒展,故作嚴肅。
“卑職遵命,謹憑王縣令調(diào)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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