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月明星稀。
郁祁在桃花林里,聽風(fēng)喧囂,聽夜寂寥。他孑然一身,獨(dú)自舔舐傷口,他的傷口沒有血,區(qū)區(qū)水劍還刺不穿他的肌膚。
他覺得痛,純屬矯情。
水劍無法傷他,卻將他身上的土沖成了泥,他自知形象不佳,打個(gè)響指換身白衣,明明白衣勝雪,他卻在腰間掛了很多玉佩,翠玉藍(lán)玉紫玉紅玉應(yīng)有盡有,五顏六色,十分騷氣。
換了衣服,他對著月亮明媚憂傷,結(jié)果沒過多久就引來多管閑事的閑人。
“跟我回去?!遍e人如此說。
郁祁給他個(gè)眼神都懶得,只當(dāng)沒看到,此人名為納蘭不器,是個(gè)木頭樁子。
木頭樁子杵在身邊,郁祁沒了明媚憂傷的心情,揮手變出石桌石凳,又從懷里掏出一壺?zé)岵?,也不知道這么大的茶壺,他是怎么放在懷里的。
茶壺白底金紋,壺身刻著‘春’字。這是浮金樓的定南春,也不知道方才打斗時(shí),他是怎么保證茶水不灑的。
他慵懶地坐在石桌前,喝一口茶,看一眼月,就是不肯施舍一個(gè)眼神給納蘭不器。
“你的身份,俗世難容。”
“和我回去?!?p> “魔界不在乎你的出身。”
得不到關(guān)注,納蘭不器努力刷存在感,偏他是個(gè)不善言辭的,顛過來倒過去還是那幾句。
郁祁被磨得無可奈何,終于正眼看過來,“俗世難容怎么了?我活得不好嗎?為什么要和你回去?”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奔{蘭不器一臉高深。
“我明白什么?”郁祁一臉茫然。
“魔界是你最好的去處?!?p> “你的身份,俗世難容?!?p> “魔界不在乎你的出身。”
郁祁,“……”
郁祁扶額,“我記得,你師傅是賢家那位女魔頭?!?p> “是?!?p> “你師傅那么厲害,你不跟她多學(xué)本領(lǐng),出來干什么?”
“奉師命,帶你回魔界?!?p> “既然這樣,咱倆好好掰扯掰扯。你找我之前,你師傅找過我,我說我不去魔界,她就讓你磨我,是不是?”郁祁面色和藹,像個(gè)說教的長輩。
他對納蘭不器格外寬容,年輕人嘛,沒受過社會的毒打,不知天高地厚,可以理解。跟年輕人計(jì)較,反倒失了身份。
“……”納蘭不器沉默片刻還是點(diǎn)了頭,他看著郁祁誠摯的眼神,總覺得哪里不對卻說不出來。
“所以你師傅完不成的事,要你來,且不說你師傅有多不靠譜。單說去魔界一事?!庇羝钅仄饋?,“我愛這紅塵的大好河山,也喜歡俗世的吃食。你們魔界治安不好,還起霾,鬧得寸草不生,我是不會去的,那就是個(gè)不毛之地?!?p> “魔界不是起霾,而是魔氣充盈,只有真正的強(qiáng)者才能在魔界生存,弱者會被魔氣抹殺?!奔{蘭不器為魔界辯解,“你若去魔界,我們愿以一城相送。”
“嗯?送我一座城?!這么大手筆?魔界有九十四部十八城,你們一下就送我一座城。我怎么不知道我的身份有這么厲害?”郁祁說到這里,臉上笑意一收,“我開始懷疑你們師徒倆有什么特殊目的了?!?p> 納蘭不器沉默片刻才開口,“是有?!?p> “我靠,真有啊!我就隨便問問。說吧,你們什么目的?可別說你們覬覦我的美色,等等……”郁祁說到這里,一臉驚悚,“你們真覬覦我的美色?!”
“咳咳咳!”納蘭不器更加驚悚。
郁祁揶揄看過來,“到底年輕啊,受不住調(diào)戲。”
“你…你…你…”納蘭不器語塞,支吾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話,最終憋得臉色通紅。
“我什么我?”郁祁開始笑,并且越笑越淫蕩,“可惜我一生放蕩不羈愛自由,你死心吧?!?p> “我……”納蘭不器試圖為自己洗白,卻被打斷了。
“殿…殿…殿下,屬下總算追上您了?!庇幸蝗藲獯跤跖軄恚闷匠?,卻有一雙晶亮的眸子,那眸子可映星海,此刻卻滿是疲憊。他穿一身雪色鎧甲,跑起來很笨重,卻不肯卸甲。
“知道你遁術(shù)不佳,想不到是如此不佳。”郁祁把定南春一飲而盡,又掀開茶壺蓋,把茶葉倒出來吃了才慢悠悠開口,“我都來定南城兩天了,你才趕到,我雇你當(dāng)護(hù)衛(wèi)有什么用,湊數(shù)嗎?快把我給你的寶石還我,你不值這個(gè)價(jià)兒?!?p> 聽到要上交寶石,來人一臉苦相,“殿下,您都把寶石給屬下了,怎好要回去?殿下啊,您看屬下跑得這么辛苦,就別要回去了好不好?”
“還敢反駁,把我上個(gè)月給你的寶石也還我?!庇羝罾淠?,“你家殿下剛剛餓到搶珍珠,還被一瘋女人打了,你可都不在,還好意思收寶石?!?p> 來人嗚咽一聲,就要從懷里掏寶石。
郁祁擺擺手,“行了,狂風(fēng)啊,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兒,起來吧,還有個(gè)魔界小朋友在,讓魔看笑話。”
“嘿嘿嘿,謝殿下?!笨耧L(fēng)憨憨地笑了,保住寶石后,他才空出心思觀察四周,見桃花樹下擺著石桌,圍著石桌坐的只有郁祁。
所以,來自魔界的小朋友在哪?
狂風(fēng)不懂就問,“那個(gè)……殿下,魔界小朋友在哪兒?屬下怎么沒看到?”
郁祁扭頭,果然沒見到納蘭不器,忍不住感慨,“嘿,這小子遁術(shù)不錯(cuò)啊,走得無聲無息,你跟人家好好學(xué)學(xué)?!?p> “是是是?!笨耧L(fēng)連連點(diǎn)頭,片刻后又反口,“殿下,魔族最擅長隱匿之術(shù),這我可學(xué)不來?!?p> 郁祁扶額,“我為什么帶你出來?”
“因?yàn)閷傧潞湍粯?,都是被老爺子趕出來的。”狂風(fēng)挺直腰板。
“被趕出來,你還驕傲?”郁祁滿眼嫌棄。
“身為殿下的護(hù)衛(wèi),理應(yīng)與殿下保持一致的步伐?!笨耧L(fēng)不接受主子的嫌棄。
“為什么不跟我學(xué)點(diǎn)好?”郁祁心痛。
“嘿嘿嘿?!笨耧L(fēng)憨笑幾聲,不作回答,反而開始轉(zhuǎn)移話題,“剛剛殿下說,您被一瘋女人打了?”
“不需要你提醒我?!庇羝钤俅螐膽阎刑统鲆粔囟洗海耧L(fēng)順手就要接過去。
郁祁送他一對冷眼,“要喝自己買?!?p> “是是是?!笨耧L(fēng)連連點(diǎn)頭,片刻后再次反口,“可是您這茶味兒真香,屬下…屬下……”
郁祁不聽他嘮叨,一臉冷漠地喝光茶水,又掀開壺蓋把茶葉吃了。
狂風(fēng)就眼睜睜看著他家殿下吃茶,可憐兮兮縮在一邊,啥也不敢說。
郁祁面無表情地看著狂風(fēng),“為了點(diǎn)茶水,瞧你這出息……”
狂風(fēng)一臉惋惜地搓搓手,小聲咕噥,“是啊殿下,為了點(diǎn)茶水,瞧您這出息。”
“你說什么?不想要寶石了是吧?”郁祁皮笑肉不笑。
“咳咳咳,殿下您說笑了?!笨耧L(fēng)秒慫,并再次轉(zhuǎn)移話題,“所以殿下我們明天干什么去?”
郁祁摸摸下巴,笑得痞里痞氣,“老爺子費(fèi)盡心機(jī)把咱倆趕出來,不搞事怎么對得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