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之看著眼前的小姑娘,安安靜靜的,臉色蠟黃,嘴唇干得起皮,相比之下,一周之前第一次見面時候的小姑娘,一樣很纖細,卻是瑩潤好看的。喬之爾說小姑娘輕度營養(yǎng)不良,怎么會呢,小姑娘自己會做飯,不至于餓著。
輸液管里的液體一滴一滴地路過針頭滾進血管里,從送進醫(yī)院到現(xiàn)在,沒有一個人過問,沒有一個人前來找看,如果不是喬之爾記性好眼力好,通知自己了,真不知道小姑娘一個人要怎么熬過去,是不是在過去漫長的黑暗里,她也這樣。
掐了掐表,凌晨四點半。小姑娘好像是麻藥勁過去了,眉頭又擰在了一起,眼睫顫了顫,這是醒了。
胡一一迷茫地看著眼前的人,好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啊,是林越之啊。他怎么會在這里,穿得邋邋遢遢的,眼眶紅紅的,可憐兮兮的樣子。胡一一朝他笑了笑,嘶,臉挺疼。自己在哪,哦,醫(yī)院。渾身要散架了一般,疼得不行。
林越之按了床頭的呼叫鈴,小姑娘臉色一片蒼白還在對自己笑,不知道是誰給了自己胸口一記棉花拳,密密麻麻的悶疼,“疼嗎?”
林越之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胡一一只想說,是真的好疼,可是看你這樣我也有點難過,所以胡一一堅定地搖了搖頭。惹得林越之一陣緊張,“別動別動!小心點傷口!”
“醒了?”喬之爾來的時候有些急,林越之在,自己手上也有工作,鬼使神差的,同值夜班的同事?lián)Q了班,大概是因為那是林越之的女朋友,也可能是因為小女孩看見自己的時候努力笑起來的樣子,全身心的信任和放松,喬之爾忽然就燃起了熊熊的醫(yī)生之魂,也許是下意識的希望那個看上去很乖巧的女孩子可以少受些苦。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吧,喬之爾微喘著站在門口,平穩(wěn)了氣息之后才進了房間。推門的時候又覺得自己很奇怪,怎么說呢,為什么有些欲蓋彌彰的感覺。
胡一一聽見熟悉的聲音,啊,這個人,就說那時候覺得很眼熟。真的是喬之爾,那時候看到他忽然就好安心,好像看到他就和看到林越之一樣,不知道他有沒有貴人多忘事,能不能認出自己,眼下看來,是認出來了,不然林越之也不會忽然出現(xiàn)。
喬之爾看見胡一一又朝自己彎了眉眼,心下了然,看樣子小朋友之前手術(shù)臺上認出了自己,但應(yīng)該不是特別確定,只是一點點的熟悉感都能讓她放下心努力微笑,喬之爾說不清楚現(xiàn)在到底是什么感覺,就好像是一只流浪小奶貓,偎在自己腿上,還朝自己伸出軟乎乎的小肉爪,滿心信任地放在自己手心。有種被需要的被信任的幸福。
屏去雜念,認認真真觀察了胡一一的傷勢,記錄了各項數(shù)據(jù),確認沒有問題后才對林越之開口道,“沒問題了,不過現(xiàn)在麻藥過去了可能會很疼,我一會兒回去開點止痛鎮(zhèn)靜的藥,好好睡一覺,醫(yī)囑我都寫好了,到時候會有護士過來給你換藥,別的暫時先不要想了,我們越之在這兒呢,不過最好是有人貼身照顧。我給你找個護工吧?”
胡一一老臉一紅,手機這會兒在林越之手里,不知道那個消息發(fā)出去沒有,當時手機攥在手里,大概還沒到鎖屏時間,不知道會不會被人看見,喬之爾又是撞見自己跟林越之回家的人,要是被知道了自己跟林越之之間的事情,林越之會不會不高興,會不會不希望別人知道,會不會覺得自己很麻煩,會不會就此丟下自己不管。
林越之眼看這小姑娘的表情從尷尬到疑惑到失落,不可謂不精彩。有些好笑,一開始的尷尬可能是因為猜到了喬之爾看到了消息覺得不好意思,但是后面的疑惑和失落是為什么就有點難猜了,至于護工,“護工不用了,我讓王姨過來,我這兩天都在這里。”
“你帶的幾個學生最近不是都在項目收尾階段,你不用盯著點?還有論文?都輪軸轉(zhuǎn)一周了還不好好休息?”喬之爾忽然覺得林越之好像在朝著二十四孝好男友的奇怪方向發(fā)展了,他在像以前一樣關(guān)心林越之的身體的時候,居然遭到了白眼,慘無人道哇!
“我不放心,到時候讓學生帶問題來找我,反正你辦公室也是單人的,你這么個臨床經(jīng)驗豐富的大醫(yī)生當然要物盡其用?!绷衷街樕暇筒顩]寫上推卸責任四個大字了,一席話說的那叫一個充滿信任充滿愛。
“合著你的胡一一才是個人,我也就是個物。這么多年感情,終究是我錯付了!”喬之爾捂住心口,泫然欲泣宛如一個深閨怨婦,余光瞥見旁邊小丫頭終于舒展眉頭,眼底也有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