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順著曲子傳來的方向,估摸了個大概位置。阿佐曼一邊朝那個方向走去,一邊解下右耳的螺子。想來,這螺應當是他與羌玖一人一個的。同行的侍衛(wèi)正欲跟上,卻被首領擋了下來。
阿佐曼的那半首曲子越吹越近,羌玖的那首卻越吹越急躁。身旁的楚燎月聽著她的曲子馬上要走偏,忙站起來握住了她按弦的那只手。
楚燎月凝眸望著她,發(fā)現(xiàn)她眼中并無對昔日戀人的愛意,也無懷念之情,反倒是恨極了的模樣。楚燎月斂了斂臉上憐惜的神情,對她說道,“你若再吹下去,便走火入魔了。”
螺音戛然而止,卻依舊不耽誤阿佐曼繼續(xù)吹奏下去。他眉目間帶了絲清愁,說不出是悔過,還是心痛。一曲蠱引結束,阿佐曼也停下了腳步。陰影里,多情的男子抹下眼角的幾滴眼淚,用只能自己聽見的聲音輕嘆道,“對不起。”
羌玖和楚燎月躲在他身后的灌木中,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男子對著眼前的空氣,狠狠地將銀螺擲于地上。楚燎月覺著,想必是他還以為,眼前的這個女子依然深愛著他,所以故作無情,試圖將狠心的一面表演給羌玖看。誠然,一是羌玖并未看清,二是她現(xiàn)在幾乎被殺父之仇完全蒙蔽,這般情況下,如何思考眼前的那個人是否愛自己呢。
晃神間,她緩緩起身,眼中噙著幾滴淚,淚眼婆娑的模樣極是惹人憐愛,眼中的仇恨蕩然無存。楚燎月望著她,突然覺得,自己所做的種種,毫無意義。什么江湖紛亂,什么快意恩仇。
“阿佐曼?!薄拔液孟肽?。”羌玖喚他。阿佐曼猛的轉過身來。楚燎月只覺得,那人眼中的思念,拋去種種錯過的緣由,都不是假的,而羌玖的眼,看上去,則不像動情的樣子。
“阿佐曼,帶我回家好嗎?!鼻季晾^續(xù)說了下去。男人沖了過來,一把抱住她。許是許久不見,被愛沖昏了頭腦,也不顧思考,只覺得,他這一輩子做錯了很多事,殺了她的父親也好,投奔王智也好,唯一沒做錯的,就是愛過她。
阿佐曼緩緩抬起了手,一邊揉著她的頭頂,一邊問道,“你不恨我?!鼻季列α诵Γ霸趺磿?,我怎么會恨你?!卑⒆袈床灰姷谋澈?,她如罌粟般妖冶的臉扯了扯干裂的嘴角。
眼前還站著一人,阿佐曼皺了皺眉,問道,“她是?”羌玖松開了他的懷抱,邊戳著他的胸口邊說,“從苗疆帶的女伶罷了。”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王智給阿佐曼安排的住處走去。然他們剛走,身后的一片枯葉便掉了下來。躲在樹后的高韞玉和襲風漸漸收回了目光,對視無言。
阿佐曼將羌玖和楚燎月兩人的住處安排到了一間屋子中,燈影搖搖晃晃地,兩人擠在被窩中,商量著計劃。
“明日,我將阿佐曼約出汴京,你在暗處將他一擊拿下?!鼻季恋馈?p> 楚燎月嘴角翹了翹,看著甚是絹狂。“哪有那么容易?!?p> 兩人沉默了片刻,桌上的燭火燃盡了五分,楚燎月緩緩開口,“你舍得,在他身上下蠱么?!?p> 羌玖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果然,阿佐曼宅中添了兩個女孩的事很快便傳進了王智的耳朵里。第二日,王智就帶了兩行侍衛(wèi)來到了阿佐曼的家中。明著,是來探望自己的手下,暗著,是想看看苗疆姑娘的姿色如何,能不能收為已有。
桌上的香與楚燎月平時接觸的不大一樣,她總覺著這味道,不怎么正經。
大堂上,且不提姿色如何,光苗疆姑娘們赤足穿衣的這一習慣便足以滿足王智的惡趣味,他不著痕跡地笑了笑,甚是滿意,隨后從下到上打量著。
前面的那個,腳上似乎有一層厚厚的繭,看著不夠嬌嫩,但向上看去,這個的容貌好些,身材嬌小了些,看身上的銀飾不少,應當是寬綽人家里的。后面的那個一直低著頭,手上的繭一看就是看粗重活的,腳不知是被罰了還是怎么,紅了一片,看著還有些血跡,身材相當的不錯,就是臉上的一個大痣讓人看著不那么滿意,不過,關上燈誰管那個。王智的眼珠子轉了轉,前面的那個應當是阿佐曼看上的,倒不如將后面的那個擄了去,一是送阿佐曼一個人情,二是覺得后面這個既是侍女,自應當會伺候人些。
王智順了順帽子上的兩根帶子,假裝不經意地說道,“你堂上這兩個姑娘,甚合我意,不如我挑一個侍候我的,讓我嘗嘗,這苗疆姑娘有什么不同中原姑娘的地方啊?”隨后仰天大笑了三聲,邊兒上的小宦官也捂著嘴笑了笑。
羌玖一聽這話,甚是著急,正欲上前,卻突然失去了意識,隨后,楚燎月也倒在了地上。阿佐曼先是一慌,隨后馬上冷靜了下來。定是王智一來就擺在桌上的那爐子香出了問題。他恨的有些牙癢癢,卻絲毫不敢展現(xiàn)出來。
王智是個人精,見阿佐曼努力隱忍的樣子便了解了三分,他順了順衣服,傲慢道,“阿佐曼,我將后面的那個帶回去疼疼她,你可愿意?。俊?p> 阿佐曼默不作聲,過了半刻,他點了點頭。
彼時,高韞玉正在自家池塘里喂魚。襲風急匆匆地從正堂趕了過來,對高韞玉說道,“公子,不知是燎月姑娘還是苗女,被王智擄走回了西廠。面前的人縱然面上不動聲色,手里喂魚的筐子卻斜了大半。
襲風大氣不敢喘一句,果然,不到半秒,只見那人狠狠地將魚簍摔在地上,氣沖沖地向屋內走去。
高韞玉覺得,如若再留王智這個禍害下去,恐怕朝堂中很快便會亂起來。只是不知父皇為何遲遲不動。
每到月黑風高的日子,王智許是壞事做多了,他總覺得要有異象發(fā)生,但抵不過一顆想食用美色的心。
王智緊了緊自己的褻衣,急火火地來到后廂。門外的家丁散了散,躲到沒有他看得見的地方,亂嚼著舌根。只嘆道,今日的天比往日陰森了些,不知哪家的姑娘又要遭了秧。
躲在房頂的高韞玉握著一把短匕,時刻等待救屋中的人出來。不知為何,自己很自然地來到了這兒。他似乎,對那個姑娘,有莫名的好感。
屋中,王智先是珍寶似得脫下楚燎月的足布。手剛欲往上,便被一個從門外吹進來的銀針扎昏了過去。
高韞玉小心翼翼地踱步進來,見著依然不大清醒的她,心中有些慶幸。來的不晚,剛好。
臉上帶著一絲潮紅的姑娘咽了咽口水,嬌弱地如同一只小貓般對他說了一句,“好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