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 六
薛邈已經跟著傅博陽的爺爺學習中醫(yī)兩次，短短兩個下午，薛邈被打擊的垂頭喪氣，信心全無。
傅博陽的爺爺傅長垣，給病人把完脈，問完病情，對薛邈說道，“病人主方附子理中湯加減”。
薛邈在處方上寫下“黑順片、黨參”，寫到“白術”筆頭一頓，抬頭問傅長垣，“生白術還是炒白術？”
“你先說說這兩者有什么區(qū)別？”傅長垣有心要考薛邈。
“白術本身具有健脾益氣，燥濕利水，止汗安胎之功效。但因為經過炮制后，炒白術性溫燥側重于燥濕止瀉，而生白術側重健脾利水止汗”。
“嗯，說得不錯，剛才我對病人問診你大體也聽到了，你來分析下覺得選擇炒白術還是生白術？”
薛邈看了眼處方上記錄的病案，病人平時易腹瀉，飲食稍不慎，即每日稀便3-5次，薛邈略沉思一會，“炒白術。”
“我倒覺得應該生白術”。
“為什么？”薛邈徹底把筆放到一邊，滿臉期待等著傅長垣解釋。
“這個…以后你自然就知道了?！备甸L垣并沒有直接回答繞了個彎，他并不像陳清淺那種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薛邈感到失望，只是忍住沒有表現出來，只好拿起筆繼續(xù)在處方上寫到“干姜，炙甘草”…
傅長垣突然讓薛邈停一停，指著剛寫的“干姜”問道，“知道和生姜區(qū)別不？”
“嗯，知道…生姜可以發(fā)汗解表，溫中止嘔，溫肺止咳。多用于外感風寒，被稱為“嘔家之圣藥”，此外生姜還可以解半夏、天南星及魚蟹之毒。至于干姜同生姜比較，其作用偏于里，有溫中散寒、回陽通脈、溫肺化飲之功?！毖﹀阏f完期待傅長垣可以在病人面前夸獎她。
“說完了？”傅長垣沒有表情。
“嗯…”薛邈遲疑一會，小聲問傅長垣，“還有哪里沒說到？”
“為什么兩者藥性一個走外，一個走里？”
薛邈聽到這話，看了眼病人，病人好像也對傅長垣的問題有興趣，期待地看著薛邈。薛邈低下頭考慮了一會，感到時間格外漫長，握筆的手中都是汗，她確實不知道，只好對傅長垣搖搖頭。
“這都不知道，你還學什么中醫(yī)？”傅長垣不留情面當著病人面直接打擊薛邈。
薛邈一瞬間臉紅到脖子根，把頭埋到胸口前，不敢再看病人和傅長垣。
“因為干姜為老姜，生姜為子姜，所謂姜還是老得辣說得就是干姜和生姜的不同，老姜辛熱善于走里溫中散寒能入少陰腎經才有回陽救逆之功。學東西要知其然還要知其所以然，光背會中藥課本會考試有什么用，連藥材根本都不懂怎么能學好中醫(yī)？”傅長垣厲聲說道，透出對薛邈不滿，“回去看書要看仔細了，中醫(yī)不是囫圇吞棗看幾本書，會看幾個病就能稱為中醫(yī)”。
薛邈被傅長垣說得無地自容，一聲不敢吭。
可能病人也覺得整個診所氣氛尷尬，幫著薛邈打圓場，“到底傅醫(yī)生姜老得辣，一說就說道最里面了?！?p> 這句話剛好把傅長垣剛才的話套用進去，傅長垣被逗笑了，不在像剛才那么嚴厲對待薛邈。
薛邈一下午，如坐針氈，本來還引以為豪的自信心被傅長垣碾成渣，一下子對中醫(yī)變得無知又恐慌不敢多說話了。
結束一下午的門診，傅長垣僅僅留給薛邈一句話，“回去好好看書”，就揚長而去。
薛邈一邊收拾處方，一邊默默回味一下午經歷的事，傅長垣的水平確實遠遠高于陳清淺，有過對比就會一目了然。包括對她提問的問題，也是從來不會有人刻意關注的，仔細想想，這或許也是傅長垣比陳清淺高明的地方。雖然他的方子沒有超出上學學的《方劑學》。但是好像又不同于自己之前理解的方子，每一個方子都像被碾碎了又重新組合出來，翻出很多還一時說不出來的新意。
薛邈收拾背包準備回家，傅博陽要送她被她拒絕，一是想自己靜一靜，一是怕段亦然誤會，在診所里彼此感到尷尬。
離開瑞和堂天已經黑了。薛邈沒注意太多，把心思放在一下午的學習事情上。走著走著，忽然覺得身后好似有人跟著她，心一緊，這條路不是僻靜小路，但是夜晚行人比白天還是少了許多。
薛邈試探著放慢腳步，身后的人果然腳步跟著放慢。薛邈立馬汗毛豎起，一邊加快腳步，一邊摸索身上的手機。試圖通過短暫時間能打開手機通知薛國慶，而后身后步伐越來越逼近，薛邈瘋了一樣狂奔，在狂奔中嘶啞著聲音喊“救命，救命?！?p> “薛醫(yī)生，薛醫(yī)生，薛醫(yī)生是我”。
薛邈聽到對她稱呼薛醫(yī)生，感覺是熟人，才放慢腳步回頭看看是誰——是李爾。感到詫異，停下腳步，喘著粗氣拍著胸口。
有個大叔聽到薛邈叫聲跟過來，一邊問著她：“姑娘沒事吧。”一邊警惕看著李爾。
薛邈心一暖，指了指跟過來的李爾不好意思說道：“不好意思叔，我剛才認錯人了?！?p> 李爾也趕緊解釋。
“沒事就好?！贝笫蹇粗顮柕难凵穹潘稍S多，仍不確定對薛邈說道：“姑娘有事你說話，不用客氣?！?p> “謝謝叔了?！?p> 李爾顯得又無奈又好笑。
兩人目送路人叔離開，又互相看了眼，彼此笑了起來。
“他后面一句話什么意思？”
“可能覺得你長的讓人不放心?！?p> “怎么可能”，李爾也不生氣。
“你怎么在這里？”薛邈緩過勁，才想起問李爾。
“我是給我們學校陳老師送材料，沒想到下公交車看到你在前面一個人走，這么晚了，我想跟著你，送送你，就弄了這么大誤會?！崩顮栒f完，不好意思起來。
薛邈心里又一熱，但沒直接謝李爾，而是問道：“你不會是一中的吧？不會陳老師是我媽吧，一中的陳麗？”
“對呀，對呀，就是一中的陳麗陳老師?！崩顮柡荏@訝，“她是你媽？那太好了，剛好我倆一起回家?！?p> “一起回家？”
“說錯了，一起去你家?！?p> 薛邈聽完呵呵笑起來，李爾撓撓頭。
……
倆人到了薛邈家，薛國慶開門，越過薛邈先看到她身后的李爾，驚訝叫到“李老師”，而后低身附在薛邈耳邊小聲問道，“你男朋友？你媽介紹的？”
“說什么呢，李老師給我媽送材料，國慶你讓不讓我們進去?！?p> “哦”，國慶聽完一臉失望卻又熱情招呼李爾進門。
李爾顯然聽懂父女倆對話，低著頭泯著嘴偷偷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