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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由新生

第十章 再見

緣由新生 何者陶陶 4165 2020-08-15 15:34:17

    我把視線從韓曦旁邊的空位移開,向老胡申請:“胡老師,我能不能,和程英桀坐?”

  胡南實愣了愣,用刀筆撓了撓后腦勺,接著慢悠悠地說:“我正好,也是這么想的?!?p>  可是,您不應該讓我和韓曦坐嗎?我知道歷史的,您怎么可以亂改劇本?

  歷史書里最輕描淡寫卻又觸目驚心的一句話就是:我們走了一些彎路。

  難道老胡也知道歷史,為了少走一些彎路,直接讓劇情朝著順風順水的方向發(fā)展了?

  “那胡老師,他兩一起,坐哪?”我媽迫不及待地問。

  “那就,公平點,低者就高者吧?!?p>  我媽理解了好久,終于反應過來:“胡老師,我看那第一排不是有個空位嗎?元尹個矮,要不讓她坐那?!?p>  千防萬防,我媽難防,沒想到,最后破外劇情走向的,竟然是我媽。

  好在胡南實為難地說:“元尹媽媽,那個同學,她想一個人坐?!?p>  我松了一口氣,如果按照這個節(jié)奏,也許我這次回到2006,很多事情都會變得順風順水起來吧。

  我媽離開的時候,我看著她的背影,竟然像個第一天上幼兒園的小朋友,分離性焦慮都犯了。

  胡南實拍拍我的肩膀,對程英桀說:“元尹手不放便,你現在是她同桌,多幫襯著點?!?p>  程英桀連連點頭,帶著我進教室,胡南實卻忽然喊住他,指著他的耳釘說:“把你那個亮閃閃的東西,取下來?!?p>  程英桀摸了摸耳朵,開始耍賴皮:“老師,這個...拿不下來。”

  “怎么長上面了?”胡南實從眼鏡片后面,飛出一個凌厲的眼神,說。

  然后他竟然一本正經地點頭:“嗯!”

  胡南實大手一揮,讓我往旁邊去了點,然后湊近程英桀的耳朵,仔細端詳起來。

  程英桀終于還是緊張了,捂住耳朵問:“您...看什么?”

  “我看看是什么材質的金屬,好去實驗室拿瓶藥水,幫幫你?!?p>  然后程英桀就毫不含糊地一把摳下了那個亮閃閃的東西:“那怎么好意思,不麻煩胡老師了。”

  他正要裝進口袋,還是胡南實眼疾手快,從他掌心里摳走,然后揚長而去,回了辦公室。

  其實客觀來講,程英桀戴耳釘,還挺酷的,就是有點像社會小青年。

  踏進教室前門的那一瞬間,這個班56張臉,依然熟悉又可愛,那一年夏天,曲終人散,我們哭著笑著說再見,可不曾想,有些人,在那一聲再見之后,就是再也不見。

  我怎么也沒想到,我還能回來,以這樣的方式,和他們再見,再相見的再見。

  進門之后,第一排靠門口的申屠達子,忽然很用力地摳動筆蓋,然后筆蓋終于飛了出去,是個人都看得出來,他是故意的。

  但他還是一臉無辜地鼓鼓腮幫子,對我們說:“同學,能不能幫我撿一下?”

  我有傷,程英桀很識趣地主動彎腰幫他撿起來,放在他桌子上,然后他忽然抓住程英桀的手,直勾勾地盯著程英桀,說:“同志,請留下你的名字?!?p>  程英桀有點被嚇到,抽回手,擺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達子的腦回路的確很清奇,但傻里傻氣中透著可愛和睿智,一點都不招人厭。

  記得當年,新生自我介紹的時候,達子笑眼彎彎地站在講臺上,朝著我們打趣:“天氣這么熱,相信我們很快,就會熟了?!?p>  搞怪俏皮又包含著顯而易見的真誠,他一說話,九月的燥熱好像就在一瞬間消失殆盡了。

  其他同學自我介紹的時候,他也聽得認真,還時不時地拿筆忙忙碌碌地記錄著。

  因為早上自我介紹的時候,我和程英桀不在,估摸著他想破腦袋,才想到了這么個尬出天際的辦法,來“套取”我兩的姓名。

  “他叫程英桀,我是他同桌—元尹,以后我們就都是同志了,自己同志,別客氣?!蔽艺f。

  然后他心滿意足地對我們敬了個禮,同學們紛紛投來或打量或取笑的目光,而奸計得逞的他,卻不管不顧笑得開懷。

  滕蔓見我?guī)е鴤瑹崆榈嘏苓^來問我:“是元尹吧?我是我們班的班長,胡老師讓你們坐哪里?我給你們安排下?!?p>  “后面。”程英桀指指最后面的空位說。

  滕蔓看了看韓曦旁邊的那張空桌子說:“那還差一張桌子,我?guī)湍闳ツ??!?p>  “我去吧。”程英桀很紳士地說。

  “不用,你還拿著包呢,先過去?!?p>  滕蔓的骨架很小,整個人看前來,只要風輕輕一刮,就能被吹走的樣子,但干起活來一點都不含糊,高高的馬尾隨著她矯健的步伐,一顛一顛的,然后就幫我把桌子拉到了最里面的最后一排,飲水機的前面,又拿來抹布,上上下下給清理了好幾遍,細致又周到。

  “謝謝班長?!?p>  “不用謝。以后有什么需要,盡管找我,叫我滕蔓,或者蔓姐,都行?!?p>  可是,叫滕蔓太生疏,蔓姐又太社會,我還是喜歡喊她班長。

  “你要坐里面還是外面?”程英桀低頭問我。

  我愣了愣:“里面吧?!?p>  靠墻有一排書柜,書柜上是大理石的臺面,我喜歡貼上面,冰冰涼涼的,很消暑。

  程英桀把講臺上剩下的屬于我們的兩堆新書搬過來,在我旁邊坐下,然后小聲嘀咕了一句:“你都不問問我的意見?”

  我茫然地看著他:“什么?”

  他竟然一臉地傲嬌說:“愿不愿意和你坐同桌???你都沒問過我?!?p>  好像...也對,我好像仗著自己知道歷史,太想當然了,以至于根本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那...你愿意嗎?”

  他揚起嘴角,說:“我愿意?!?p>  他回答得太鄭重,以至于我都有一種求婚成功的錯覺,這種感覺太夢幻了。

  虛虛實實,其實我這半天過得都很夢幻,我趴在桌子上,一種孤立無援的無助感,忽然就來勢洶洶地席卷而來。

  我不屬于這個世界,可我也不能把這些告訴程英桀,我怕說了,道破天機,會有意想不到的后果,而且就算我說了,他也大概率只會嘲笑我。

  而如果一直找不到回去的辦法,那個我本該存在的世界會怎么樣?我會不會就此消失在時空的縫隙里?

  “不是,我就隨口問問,坐一起挺好的,真的,我喜歡熱鬧?!彼f。

  可是,你和我坐一起,就僅僅是為了熱鬧嗎?難道不是因為你那套物理的萬有引力定律嗎?

  我閉上眼睛,忽然更難過了。

  省省從前面緩緩回過頭,趴在椅背上,忽閃著八卦的小眼神,說:“求婚嗎?”

  我才意識到,我那句“你愿意嗎?”問得也很鄭重。

  然后程英桀淡定又清者自清地撇了省省一眼,轉頭對我說:“我?guī)湍銓懨职??!?p>  “不用?!?p>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要說不用,明明我連,他要往哪里寫名字都沒弄清楚。

  他指指我桌子上的那一堆新書,補充道:“我東西亂,還是寫上名字吧,不然我很容易錯拿你的東西?!?p>  我現在實在沒什么心情,管這些16歲的元尹才有心情管的事,隨口答應:“好。”

  省省就一點都不生疏地湊過來:“你們是初中同學?”

  我從桌面上抬起頭,痛心疾首地說:“剛認識?!?p>  “奧,可是,你們看起來很熟啊,好像已經認識很久了?!?p>  對我來說,的確已經很久了。

  我把課本都推到程英桀面前:“寫吧,字不要飄?!?p>  然后他打開課本的手,停在半空中:“你怎么知道我寫字...會飄?”

  我當然知道。

  我有一個讀書那么好的同桌,可是我都沒辦法抄他的作業(yè),因為看不懂,我能不懷恨在心嗎?

  “因為人如其字?!蔽艺f

  他想了想,頓悟:“也對,我的字,和我一樣瀟灑?!?p>  然后,我的課本上,就出現了一個又一個瀟灑的“元尹”。

  省省看著我的課本辨認了半天:“是...元尹?”

  我服氣地點點頭。

  “我叫陶省省,是(Xing)不是(Sheng)哦?!?p>  省省上課很容易犯困,用她的話講,上課就是全憑一口仙氣吊著在死撐,所以省?。ㄐ研褁ing xing)真的很適合她。

  然后,她跨過椅背,側身趴到我桌子上,像只小狐貍,特別真誠地對我說:“元尹,我們做飯友吧?!?p>  我和省省的革命友誼,追根溯源,就是從飯友開始的,飯桌是最能培養(yǎng)感情的地方,學校食堂也不例外,吃飯真的太重要了。

  “行?!?p>  我欣然答應,但是省省,我真的不知道我還能在這里和你一起吃幾頓飯,不過沒關系,等回到2013年,我們還是飯友,這一點,永遠都不會變。

  然后安冉忽然放下轉動的筆,側身轉過來,我以為她要說點什么,但她只是安安靜靜地看著我的書桌,沉默不言。

  安冉的長相不算驚艷,臉色很白,清瘦干癟,看起來還有點貧血,厚厚方方的眼鏡片擋在炯炯的丹鳳眼前,好像永遠都在低頭讀書算題,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

  有一個詞,叫“樸實無華”,像安冉這樣的,大概可以算得上是,樸實又有才華。

  算起來,我已經有四年沒見她了,安冉大學主修日語,輔修英語,和高中時一樣,每天沉迷于讀書,寒暑假也很少回家,同學聚會也不露面,大三的時候終于爭取到了公派留學的機會,去了日本之后,我們的聯系就更少了。

  半晌,她終于開口道:“我叫安冉,可以...和你們一起吃飯嗎?”

  安冉的聲音很特別,就像是寒冬里的一抹泉水,清澈冷冽,但是很奇怪,我一點都不覺得她高冷。

  其實當年,安冉一直都獨來獨往,一個人走路一個人吃飯,直到第一次月考之后,我和省省的二人行,才變成我們和安冉的三人行。

  然后,我可能是太激動,沒過腦子就回:“好啊,人多熱鬧?!?p>  程英桀說跟我坐一起是為了熱鬧,我矯情地覺得,挺難過的,但我還和安冉說,跟她一起吃飯是為了熱鬧。

  熱鬧的馬路不長草,熱鬧可能根本就不是個好詞。

  然后省省一手抓住我一手抓住安冉,說:“放心吧,有我在,絕對熱鬧?!?p>  過了一會兒,又轉過來問我:“對了,你這...怎么弄的?”

  這個粗心的家伙,終于想起來關心我了。

  程英桀愣了愣,說:“我兩就是這么認識的?!?p>  “你...英雄救美?”省省閃著小眼睛問。

  我就說讓她少看點言情小說,看多了腦子里都是雜燴羹。

  “對了一半?!?p>  程英桀故作深沉的樣子,真的好好笑。

  不過,他先撞了我,再送我去醫(yī)院,那也算救,如果這么算,對一半,也說得過去。

  然而,他竟然補了一句:“我是英雄,她...不算美吧?對了前半部分?!?p>  我真的好生氣:“程英桀...”

  程英桀,你敢不敢再過分一點。

  雖然,我真的算不上“美”,個矮腿短圓臉,哪一條都不符合程英桀的審美,但他也不能這么直接地說出來啊,我不要面子的嗎?

  “你就是我們班第一名?”安冉聽到程英桀三個字,臉上終于有了點血色,“以后,我有不懂的題,可以請教你嗎?”

  然后程英桀就擰巴擰巴地說:“當然可以,只要...我會的?!?p>  “那第一名,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吃飯?!笔∈≌\摯地邀請道。

  程英桀又把一本寫好名字的書疊上來,揮揮手里的筆,洋溢著幸福的笑容拒絕:“不了,我有人了?!?p>  省省的八卦勁一下又上來了:“是...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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