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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慕之輕塵

正文十二-情敵有時候還是很有必要的,不然你說怎么大家都愛喝綠茶嘛

思慕之輕塵 任葳塵 3817 2020-04-06 22:51:26

  我終究還是未能見著傳說中的月兒,拜別虎王珞荻與婁將軍之時,那虎王仍抱著我攤給他的燒餅,吃相極是美好。我望著他,便想這門手藝練了百年,總算沒有辜負(fù),有一技之長傍身,無論走向何方,都沒有什么可畏懼憂心的。

  我對熵溟說:“虎王真是單純可愛。”

  熵溟沒有理會我。

  我對熵溟說:“引魂珠真是聰明可愛。”

  熵溟仍然沒有理會我,寒鴉輕啄了啄他的肩頭。他便取出食盞,供寒鴉取食。寒鴉吃飽便仍棲在我的肩頭,我聞見了一絲酒氣,又湊近盛著他飲水的青盞,忽地發(fā)覺,原來寒鴉一直飲的并不是什么清水。

  我對熵溟說:“你給寒鴉喝的一直是酒。”

  熵溟轉(zhuǎn)過頭看著我,笑道:“寒鴉一直乖巧可人?!?p>  我將寒鴉抓著放上另一邊的肩上,靠近了熵溟,道:“你為何近來愈發(fā)小氣了。”

  熵溟又露出那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來,笑問我:“你以為是為何?”

  “我,我也是為了你好,你有那樣多的傾慕者,若你······”

  我話未說完,熵溟的臉色已沉了下去,教我有些心虛,便不再出言。

  熵溟卻狠狠的攥著我的手,不再笑了,問道:“你可記得,那日你將我拐上你的床,對我說了什么?”

  我避開道:“酒醉時說得話,當(dāng)不得真的。只要如今我們一切都好,便萬事都好。日后的事情日后······”

  熵溟以唇堵住我未說完的話。肩膀被他攥的有些生疼,而他咬著我的唇舌,不讓我有喘息之機,他在我耳畔輕吐氣息,輕嘆道:“若你記不得,若你只當(dāng)是酒醉后的胡言亂語,如今,你是清醒的,我亦是清醒的,我便帶你重新回憶一番?!?p>  我直嚇得立即將他推開,急忙道:“我記得我記得。我記著便是?!?p>  熵溟嘆息著問道:“你記得什么?”

  我回道:“若有旁的美人覬覦你,我便將你豢養(yǎng)起來。尋片遠(yuǎn)離紅塵的山林,釀些美酒教你醉生夢死離不開我。”

  熵溟看著我,久久一言未發(fā),我心知不好,便挽著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道:“我以后,再不避開,再不說我是你的侍女這樣的鬼話。更不許旁的美人覬覦你?!?p>  熵溟轉(zhuǎn)過頭,無奈的笑道:“天長日久,有一天你會明白我,也明白你自己?!?p>  我不能回答什么,更無法許諾什么。便只好靠在他的肩頭。

  我曾問小黑,天人魔三界,究竟是什么模樣。小黑說,他不曾去過魔界,卻想魔界必定是充滿強勢霸權(quán),爭奪與威脅的所在,而如今我身處魔界,卻不想它竟如此美不勝收,集人間盛景九天華貴于一體,美輪美奐,教人見則生喜,不愿離去。

  我漫看魔界蔥郁山林,有茅檐瓦舍隱于其中,魔眾聚齊于一株古樹之下,不知正說起怎樣的趣事,一個兩個皆笑得前仰后合。

  熵溟帶著我向魔界深處行去,越是進深處,越見光影變化紛繁,草木奇異。有飛蝶在眼前盤桓,撲閃著金瑩剔透的折光蝶翼。有走獸穿過腳下,滿身厚厚的鱗甲張開,每一片鱗甲之下,都藏著一只閃爍瑩瑩微光的小蟲,不小心碰了我的鞋靴,便如星般散開,落在翠葉之上。行時因草木阻擋無法向前時,便有古藤分道,遇泥濘難行之處,便有小獸鋪作踏石,體貼入微,教鬼嘆服。

  孟婆說:越是美麗的女子,越是教人傷情。我知曉眼前一切皆非真實,卻也寧愿溺于其中。美好的東西便是這般,教人明知是陷阱險境,卻心甘情愿的跳進去。

  我望著熵溟的側(cè)臉,絢麗的光影投射在他的臉上,便知他是我心上,這世間最美好的東西。

  熵溟轉(zhuǎn)過頭瞧了我一眼,問道:“在想什么?”

  我說:“我在想,日后便要尋似這般的仙境才好。”

  熵溟笑了,道:“世人皆以為魔者必定皆是嗜血殘暴之人。并不知魔乃因執(zhí)而生,偏執(zhí)成魔。若非至情至性者,亦難以成魔。你瞧此間好似仙境,只因布此景之魔,便是因追尋這般景致以致入魔,但若再往前走一走,遇上暗夜幽林,便知若是惡至極處,便是一縷輕風(fēng),亦可傷人?!?p>  我抬起與他相扣的手,笑道:“你便是因怕輕風(fēng)傷了我,故而將我抓的這樣牢么?”

  熵溟笑道:“我既敢將你帶入魔界,便有法子可護你周全。只是這世間,從來不是刀刃最最傷人。魔界有許多心魔,可窺視他人內(nèi)心,不動聲色,便將獵物拖入他們所設(shè)的陷阱。你修為太低,無力抵抗他們的蠱惑。若他們幻出個絕色無雙的男子引誘你,難保你不會上當(dāng)。”

  我說:“若我當(dāng)真上當(dāng)了,定然是因為那男子長得如你一般模樣的?!?p>  熵溟道:“既如此,你只看著我便好。”

  “好!”

  那時戲言,我不曾想,熵溟會放開我的手。

  經(jīng)過暗夜幽林之時,一草一木,皆可在一瞬之間變成閃著幽幽寒光的利刃,長藤可在一瞬之間化作飛箭,向我眉心襲來,熵溟揮劍斬斷,它不及落地便轉(zhuǎn)勢往他心口插去。

  我并未尖叫,更無遲疑,只被他牽著,心無旁騖地往前走。

  穿過暗林,展現(xiàn)在眼前的便是一片天空海闊,一道飛橋?qū)嘌屡c另一片山林相連,斷崖之下,驚濤拍石,巨浪滾滾,那浪濤翻卷模樣令我想起冥府永無止息的熔爐油鍋。叫囂著吞噬靈魂。

  天藍(lán)海碧,無名飛鳥落在橋上。分外悠哉模樣。

  我與熵溟站在橋頭,見橋上一道倩影朝前走來,眨眼間,便已立在了我們身前。那美人身段婀娜,膚白如雪,柳葉彎眉下,一雙桃花眼嬌媚迷離,美得教鬼驚心動魄,竟令我不自覺便踉蹌著退了退。那女子輕揚眉目,笑道:“不想竟在此間遇見三殿下,玉瑤有禮了!”

  她素手拈桃花,稍稍作禮。一舉一動,教人心神蕩漾。

  熵溟放開我的手,回禮道:“多日不見,你一切可好?”

  那美人回道:“辭了雨神之位,自然一切皆好?!?p>  熵溟聞言訝然道:“你辭了雨神之位,為何?”

  那美人雖然模樣動人,說出口的話卻極是尖酸刻薄,只道:“累了倦了皆是理由,殿下想聽哪一個?”

  熵溟仍是那般平和溫柔模樣,道:“八百年前,你便累了,倦了,究竟為何?”

  那美人眸光微動,忽而展顏笑起來,道:“你遠(yuǎn)比太子殿下聰明許多,你輕而易舉看透的事情,他卻始終看不透,看不破?!?p>  熵溟道:“我看破此事,花了六七百年,而太子殿下,早在八百年前便已看破了,只是看破又如何,他從未想過放手。我從前不明白他,如今卻明白了,你也好,他也好,皆是偏執(zhí)成魔者,故而從來不肯轉(zhuǎn)過身認(rèn)一認(rèn)自己一路行來的模樣?!?p>  我看著他們說些我聽不懂的話,只覺似乎是一個極動人的故事,好似一對癡男怨女,虐戀情深,誰也不肯先認(rèn)輸。我饒有興致的聽著,直到那美人離開,熵溟將我喚過去,仍牽著我的手,道:“那是雨神玉瑤,我與她相熟,自我入冥府,便未曾見過,不想竟在魔界遇見?!?p>  “她的臉,極美的,即便有道猙獰的傷疤,也仍那樣美?!?p>  熵溟便笑起來,道:“羨慕?”

  不知為何,聽了這話,我卻只覺心頭一驚,下意識便停住了腳步,我望著熵溟,見他眉目溫柔地笑看著我,問:“怎么了?”

  而我心中卻愈發(fā)不安起來,熵溟所答,皆是我心中所想??伸劁?,卻并不會說這樣的話。他握著我的手忽而收緊,揚起眉眼笑道:“呀,竟被發(fā)現(xiàn)了?!?p>  我掙開他的手,問道:“你是心魔?”

  他湊到我面前,道:“他當(dāng)真是世間難得的好兒郎,只可惜你滿心滿眼都是他,而他明知你無力敵我,卻還是放開了你的手。你猜猜,這是為什么?”

  我直視著他,道:“你既能窺視我的內(nèi)心,便當(dāng)知道,我心中對他,并無懷疑的?!?p>  “自然,我明白你,我將你的心,翻來覆去瞧得清清楚楚,我知曉你想要什么。知曉你渴望什么?!彼种业念~,盯著我的眼睛,道,“我知曉,你求而不得的,是感受他的溫度,觸碰他的呼吸,你渴望得到一副肉身,屬于你的肉身,而不是如今這般,寄在他人的軀殼中?!?p>  他伸手蓋住我的眼睛,我卻藏不住自己的心跳,心魔,剖開我的心,將我的欲望展露得如此明晰。

  遍植花紅的彼岸花間,熵溟站在奈何橋頭,望著我。而他居高臨下俯視著我,道:“你聽,他的心,跳的多么歡快。只因見著了你?!?p>  輪回臺前,熵溟沾血的發(fā)絲飛揚起來,向我伸出手。他抵著我的額,道:“深陷險地,他卻只想著你,顧不得自己的安危。”

  忘川無望的黑暗之中,熵溟看著我,牽過了我的手,他手舉一盞微光,道:“你的一舉一動,他皆看在眼里,記在心上,隨時隨地,只要與你有關(guān),他便立即設(shè)身處地為你著想,甚至,為你傷為你痛?!?p>  無影的花燈輕搖,我說:“熵溟,我要你!”

  他輕撫寒鴉,道:“你不過一介鬼靈,稍有差池便只能留他孤守塵世,千年萬年孤燈清影,受盡別離之苦,你當(dāng)真舍得?”

  我掩面而泣,想熵溟曾說,世間傷人的,并非什么利刃,而如今總算知道,世間能夠傷己的,便是自己求而無門的欲望。

  他在我耳畔輕喚:“阿塵,我?guī)湍?。你想要的,我皆可為你做到?!?p>  我只覺一只心澎湃的很,一時便往深淵墜去般,呆呆的想了良久,終于下定了決心,便癡癡地問他:“當(dāng)如何?”

  他拂袖轉(zhuǎn)身,不再笑了,道:“我已為你尋好一副肉身,只待你從如今這副軀殼中走出來,便可擁有屬于自己的肉身?!?p>  “你給我肉身,我回報于你什么?”

  他饒有興致地問道:“回報?”

  “孟婆說,欠了債便當(dāng)還債,你為我尋肉身,我便是欠了你債,我不過是一介鬼靈,并沒有什么可以償還于你。”

  他略想了想,問道:“你有些什么?”

  “我在冥府,有一個燒餅攤,鬼們都很是喜歡?!?p>  他露出笑容來,道:“既如此,我便許你在魔界做個燒餅攤,為我魔眾攤餅七七四十九日。如何?”

  我答:“好?!庇謫柕溃骸爸皇牵銥楹稳绱松焚M苦心卻不圖回報助我?你想要什么?”

  他聽了我的問話,厲色道:“從來,只我問他人想要什么,從無人問我,我想要什么!”

  “如今我已問了,你想要什么?”我再問道。

  他目光凌厲的看向我,盯著我,許久,忽而道:“我改主意了,九九八十一日,日夜不停,才算等價交換?!?p>  我沉思半晌,道:“好。只是辛苦她為我受累一場,我要將這幅身子好好歸還于她。我若得到自己的肉身,她便要起行回家,道阻且長,你可愿為我備一桌好酒好菜,我想為她送行,謝她相助我的情意。”

  他并未作答,只揮了揮手,我身畔的一支古藤,忽而幻成人形,恭敬對他行禮道:“尊上有何吩咐?”

  “將她帶去梓云宮,替她備一桌酒菜?!?p>  “屬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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