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薄情郎至死方悔，傷心人義憤拒贈（3）
醫(yī)生扶老人起來，斜靠著床枕。老人說：“我知道我的大限到了。我要立下遺囑。你們要謹記遵守?！?p> 律師開始錄音，那位干部模樣的人開始記錄：
我，林天鵬，自幼孤苦，流離失所，承蒙青荷小姐相救，得以存活。又承小姐不棄，與之相親相愛，結(jié)為夫婦。可我被仕途權(quán)勢蒙蔽了心智，辜負了青荷，致其含恨早亡。我雖仕途通達，身居高位，可終其一生，不得心安，不曾獲得片刻真正歡愉。至此臨終之際，特立遺囑如下：
一、我死后與青荷同葬一墓，愿在另一個世界與她永遠相伴，救贖我的罪孽。
二、我向我的女兒阿蓮道歉。是我的自私冷漠造成了她一生的苦難。我枉為人父，不可原諒。望她在天之靈寬恕我。
三、我工資卡里的存款留給大安和長安置房安居。家中的房產(chǎn)給我的兒子金龍安居。
四、警告林氏后代子孫，無論處在何種境地，是何目的，都不要做違背良心的事，以免終生難安。
五、喪事聽從組織安排，一切從簡。
立遺囑人：林天鵬
“你們有什么異議嗎？”老人問。
大安上前說：“這些存款我們不能要，我們……”
老人不等她說完，招手叫她到自己身邊來，拉著大安的手說：“大安，謝謝你原諒了我。如果你不原諒我，我死后難安，將魂歸何處??！你收下這些錢，好好蓋一所房院，好好生活，讓我安心一點兒，好嗎？”
“大安，你就收下吧！”林金龍真誠地勸說。大安不說話。
“你還是不肯原諒我！”老人松開大安的手，“你媽媽也不會原諒我的！”老人又激動起來。
“大安……”林金龍懇求著。
“好吧，我收下?！贝蟀步K于點了頭。
老人吁了一口氣，說：“謝謝你，大安。我很累了。你們都出去吧。我要休息一下。”
大家就都退了出去。有人就招呼他們一起去吃飯。大安什么也吃不下。長安倒狼吞虎咽吃得很香。
夜里十點左右，林天鵬喊著“青荷”的名字，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醫(yī)院里人來人往，忙亂不堪。
大安對長安說：“這里沒有我們什么事了，我們回去吧?！?p> “這個時候，我們怎么回去呢？”
“出去轉(zhuǎn)轉(zhuǎn)，想想辦法，我一刻也不想在這里呆?！?p> 姐弟二人下樓，來到醫(yī)院的院子里。這是一個縣級醫(yī)院，規(guī)模不小。院子里的綠化搞得很好，花香陣陣撲鼻而來。院子里沒有了白天的喧囂，寧靜而祥和。如水的月光把院中的一切沖洗得光潔閃耀。
“這個縣里有經(jīng)過山陽縣的火車。不知道具體的時間。我們出去打聽一下。”長安建議說。兩個人朝醫(yī)院門口走去。
這時，從后面趕上來一個人問：“你們是大安和長安吧？”
兩個人回轉(zhuǎn)身，不說話，望著眼前這個人。只見來人高大威猛，一米八幾的個頭，穿的衣服很有品味，一看就價格不菲。方臉、大眼睛、青胡茬，嘴里叼著煙，雙手插褲兜里，痞氣十足。
長安警覺地站在姐姐前面說：“你想干什么？”
“我奉奶奶之命，來接大安和長安回去休息。”他很隨意的樣子。
“你怎么知道我們就是你要找的人？”
“我的確沒見過二位。今天你們?nèi)ノ壹业臅r候我不在。我奶奶對我說，看到在一起的一男一女，年齡和我差不多大，如果我看著最順眼就是你們了。我沒有看錯吧？”
“你是香奶奶的孫子？”大安說。
“我是你香奶奶的親孫子。我叫李衛(wèi)國，三十二歲，單身，做小生意。請多多關(guān)照。”來人滿臉笑意，鞠躬致意。搞得大安和長安都笑了起來。
“那你就得喊我姐姐嘍！”
“那你就得喊我哥哥嘍！”
“哥哥、姐姐在上，受小弟一拜！”李衛(wèi)國裝模作樣地打躬作揖。三個人哈哈大笑。
“我們正要找個地方吃東西。你地方熟，正好可以幫我們。”
“家里準(zhǔn)備好了豐盛的飯菜，鋪好了舒適的床鋪，正等待二位回去享用呢！那就請吧！”
大安想了想說：“香奶奶的心意我領(lǐng)了?？涩F(xiàn)在這種狀況我們還是不去了。等這件事過去后，我們會經(jīng)常來看香奶奶和牛爺爺?shù)摹！?p> “為什么？現(xiàn)在這種狀況有什么問題嗎？”
“沒什么問題。我們希望盡早趕回去。你知道朝東去的火車有幾點的嗎？”
“你們不參加追悼會和葬禮？”
“不參加?！?p> 姐弟二人正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電話響了。是林金龍打來的：
“大安，你們在哪兒？我們要一起商量一下喪葬事宜。你們到院長辦公室來一下。”
“這些事我們就不摻和了。我們正在回家的路上?！?p> “什么！你們不參加喪禮？”
“我們的使命已經(jīng)完成。我們不想做讓您難堪，也讓我們難堪的事?！?p> “大安……”
“讓所有不愉快的事就此打住吧，恢復(fù)以往生活的常態(tài)。我們不能總生活在上一代的陰影里?！?p> 一陣沉默之后，林金龍說：“給我發(fā)個銀行卡號。我把錢寄給你?！?p> “我們是不會要那個錢的。”
“什么，你答應(yīng)了的？”
“那只是為了讓老人安心而已。如果我住在用他的錢蓋的房子里，那我就永遠無法從過去的苦痛中走出來。那些錢您自己處理好了。我們不會要的。”
“大安，這是合情合理的事。怎么能這樣呢！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們！”
“沒有誰欠我們什么。我們也沒有資格原諒誰?！?p> “你把電話給長安。你也要聽聽長安的意見?！?p> 大安把手機給了長安。
“長安，你不能什么都聽你姐姐的。你是男子漢，你才是一家之主！”
“你錯了，我什么都聽我姐姐的。不但現(xiàn)在聽，將來也聽，永遠都聽?！?p> “錯的也聽？”
“我姐姐認為對的就是對的?！?p> “你就沒有一點兒自己的主見？”
“我的主見就是：我姐姐從不到八歲的時候就撫養(yǎng)我，供我上學(xué)。我才走到了今天。我絕不會做讓她傷心難過的事。”長安掛掉了電話。
李衛(wèi)國瞪著大眼珠子盯著兩個人看，仔細聽著每一句話。長安掛掉電話那一刻，他開了腔：“你們對我奶奶撒了謊！”
大安有些不好意思。長安說：“我都餓了，我們一起去吃飯吧！”
“想堵住我的嘴？”李衛(wèi)國不依不饒。
“好了，快走吧?；疖囉袔c的？”
“早上八點一班，下午四點一班。只好先住下來了?！?p> 大家上了李衛(wèi)國的越野車，找了個酒店安排好住宿，然后下樓去吃飯。大安說：“你們?nèi)コ园伞Ｎ也火I，有點兒不舒服。我先睡了。”又囑咐李衛(wèi)國，“你別把我們的事告訴香奶奶，也別讓她去追悼會現(xiàn)場。我不想讓她為我們擔(dān)心。不管過去怎樣，都已經(jīng)過去了。我們現(xiàn)在生活得很好。事后我會向她說明的。你一定要幫姐姐圓這個謊！求你了！”
“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會辦好的。我馬上就給他們打電話，讓他們不要等我們了。你好好休息。我們?nèi)コ燥垼o帶一點兒回來嗎？”
“不用，我只想睡覺。你們?nèi)グ?，少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