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縣尉季夢秋
退燒后，趙群策依然虛弱，李南風(fēng)卻徹底放心。
控制了炎癥，傷口痊愈只是時間問題。
……
第二天來到衙門，剛坐下，丘英瑞就笑呵呵地踱著步子來了。
“先發(fā)工錢？”
李南風(fēng)微愣，丘英瑞沒有提供名單，卻提議先給工人結(jié)算，剩下的大伙再分。
居然把球踢回來了，李南風(fēng)微微皺眉，先發(fā)工錢顯然是丘英瑞的試探，如果十二萬錢全部發(fā)下去，那啥都不用說了。好在之前本著提取兩個月工錢的打算，虛報了四千人。實際才兩千人，就算按照三十文的工錢實打?qū)嵉匕l(fā)，還能剩下六萬錢。
六萬錢，應(yīng)該能填飽丘英瑞，釣出淤泥里王八。想到這里，李南風(fēng)爽快道，“好！總共十二萬錢，先發(fā)六萬工錢，剩下的大家分！”
李南風(fēng)說完便瞇著眼觀察丘英瑞的表情。說實話，他心里沒底，施工現(xiàn)場的實際人數(shù)是兩千，司空院的小吏們都知道，也瞞不住丘英瑞。
六萬的工錢發(fā)下去，每人到手三十文，而此前實際工錢是每月八到十文，整整提高三倍。
正常的思維，只要稍做推算就能猜出李南風(fēng)原先的打算?？上В鹩⑷鸩皇钦５乃季S，他的思維只有一個核心，貪！
所以當(dāng)他推測李南風(fēng)的動機時，也是以貪為出發(fā)點，所以想當(dāng)然便認(rèn)為李南風(fēng)是想吃獨食。
畢竟現(xiàn)場兩千人，每人十文只要兩萬錢。李南風(fēng)開口就要六萬，發(fā)掉兩萬還有四萬。
四萬！
一個小小的嗇夫，大家還沒開始分就想著吃獨食，簡直該死！丘英瑞心中冷笑，卻沒有表現(xiàn)出不快，只是笑道，“那就這么定了?！?p> 李南風(fēng)感覺不對勁，但是看丘英瑞滿臉笑意，也就笑而不語。
氣氛，竟是極為融洽。
“對了，趙大人的病好點沒？”
丘英瑞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句。
李南風(fēng)微微一愣，十幾天了，丘英瑞提都沒提大哥趙群策，眼下突然詢問，實在反常。不清楚丘英瑞的目的，李南風(fēng)于是敷衍道，“沒有好轉(zhuǎn)，就那么拖著?！?p> 趙群策退燒是昨天的事情，知道青霉素的人也很少，將軍府的仆人對趙群策忠心耿耿，也不會對外亂說。所以，李南風(fēng)并不擔(dān)心謊言戳穿。
“哦，但愿趙大人早點康復(fù)……”
丘英瑞又說了幾句場面話，才慢悠悠地踱著步子離開。
李南風(fēng)感覺不對勁，在衙門里枯坐了會，便帶著牛三寶和馬二郎早早離開，來到趙群策的宅子。
果然，剛跟趙群策說了幾句話，管家陶伯就來稟報說縣尉大人來了。
“娘的，季夢秋那個鱉孫！老子病了十幾天，快死了都沒來，剛剛好點就上門了！”
李南風(fēng)奇道，“他怎么知道你的病情好轉(zhuǎn)了？”
“咦？對哦！”
趙群策一拍腦袋，“他怎么知道？”
瞪向陶伯，后者連忙搖頭，“府上的人，嘴巴都很嚴(yán)，沒有對外亂說?！?p> “這么說，他不知道？”
趙群策冷哼，“也是！要是我的病情好轉(zhuǎn)，那鱉孫肯定不來。現(xiàn)在來，肯定想看我還能活多久，好跟郡城里的主子通風(fēng)報信，獻媚領(lǐng)賞！”
李南風(fēng)微微皺眉，最近跟趙群策聊天，知道了很多事情。
季夢秋，肅縣的縣尉，六品武將。負責(zé)肅縣軍務(wù)，有獨立的軍事衙門，不受縣令約束，直接向大寧郡的五品都尉匯報。
而那個五品都尉，就是趙群策原來的職位。
季夢秋手里有常備募兵三千，臨戰(zhàn)還能征兵上萬，實權(quán)很大。戴罪營解散前也歸他管。
大哥趙群策被貶到戴罪營當(dāng)裨將，從原來管著他到被他管，當(dāng)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沒少被刁難。被踢出軍隊，也是季夢秋拿戴罪營嘩變做文章的結(jié)果……
要不是縣令呂鴻羲給了個縣司空的位置，趙群策就是平頭百姓了。
想到這里，李南風(fēng)恍然大悟，一下子弄清了肅縣的這盤棋。
縣令大人呂鴻羲拉攏大哥，跟縣尉必然不和。斬了前任縣司空，跟司空嗇夫丘英瑞也不和。而丘英瑞跟丞史王成化沆瀣一氣，王成化又是縣丞的人。
這么說來，呂鴻羲跟縣丞也可能不和。
丘英瑞之所以敢跟呂鴻羲蹬鼻子上臉，因為他的后臺就是縣丞和縣尉！
很可能還要加上前任的縣司空！
這就解釋了城墻臨戰(zhàn)倒塌，前任縣司空為啥連個戴罪立功的機會都沒有，直接被呂鴻羲咔嚓了。
感情縣令大人早就舉起屠刀，等機會干掉政敵呢。
不過肅縣的高層官員籠統(tǒng)才幾個，縣令，縣丞，縣尉，縣司空，還有個縣司馬。
數(shù)下來，除了縣司馬的情況不明，呂鴻羲的處境原來極其窘迫。縣丞，縣尉，前任縣司空，全都不對付……
弄清當(dāng)前的局勢，李南風(fēng)頓時出了身冷汗。
他總算明白，為啥呂鴻羲那天一見面就迫不及待地任命他為司空嗇夫，原因是這位縣太爺在肅縣就是孤家寡人，手下缺人缺的厲害！
“不見！”
房間內(nèi)，趙群策怒道，“讓他滾蛋！”
“等等！”
見陶伯就要去趕人，李南風(fēng)連忙阻止，“大哥，不如見一見?！?p> “為啥？”
趙群策皺眉道，“難道怕他仗勢欺人？嘿，別看那鱉孫官帽子大，只敢弄點不上臺面的下作手段。真的撕破臉，他不敢把我怎么樣！”
李南風(fēng)微微點頭，趙群策說的沒錯，其中的原因他最近才知道。
大寧郡，趙氏！
吳國首屈一指的地方豪族，遇到事，吳王都要給幾分面子。趙群策雖然被逐出了家族，卻不是六品的縣尉敢明目張膽地亂動的。
幾年來，季夢秋能用的手段只有一個，將戴罪營丟進戰(zhàn)場死地，然而趙群策每次都能生龍活虎地殺出來。
現(xiàn)在，趙群策被踢出軍隊，雖說不痛快，卻不再歸季夢秋管轄，更不用鳥他。
李南風(fēng)清楚這些彎彎繞繞，笑道，“既然他想打探大哥的病情回去邀功，那咱干脆裝個病入膏肓，成全他唄?！?p> 趙群策眼睛一亮，“這個可以！”
……
“哎呀！趙大人！你怎么病成這幅模樣啦！季某來晚了！”
一進門，看到病懨懨的趙群策，季夢秋就哭上了，聲淚俱下！
李南風(fēng)忍不住想笑，這哭的稀里嘩啦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堪稱影帝。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孝子哭老子呢~
“哎！哎！我說你行了??！別假惺惺的！”
趙群策“臉色蒼白”，卻“強行振作”，“季縣尉，老子的病可不重！哭成這幅德行，你哭喪??！惡心老子？老子不吃這一套！你想的美！”
“哦，對！對！”
季夢秋“連忙”擦掉眼淚，“趙大人病的不重！不重！”
聞著病房中濃烈的腐臭味，瞥了眼傷口包扎處滲出來的污血，季夢秋的眼中閃過一絲得意，表情卻更加痛心疾首。
這位滿臉麻子的季大人沒有再表演哭功，嘆息道，“趙大人，季某也知道，這幾年對不起你！可那些事，全是都尉大人授意呀！我小小的縣尉，哪敢違抗？”
“都尉大人，趙群本？哼哼，你不說我也知道?！壁w群策冷笑，“平時各種刁難，難不成也是那家伙給你事無巨細地吩咐下來的？”
忽然覺得，大哥趙群策沒有以前想的那么莽，懟起人來也挺心細的。
李南風(fēng)雙手抱胸，饒有興致地看季夢秋演戲。
“哎~趙大人，我也難吶！”
滿臉真誠，季夢秋長嘆道，“說實話，季某心里最佩服的，就是趙大人你了！”
“喲呵！”趙群策被惡心的不行，“得得！我說季縣尉，你要是真來惡心我的，恭喜你，目的達到了！請回吧，不送！”
“哎呀~趙大人！你聽我說！”
季夢秋竟然急了，“踢你出軍營，那是趙群本硬壓下來的，小弟不得不從?。 ?p> 被踢出軍隊，哪怕是九死一生的戴罪營，對趙群策來也是屈辱。被季夢秋在傷口上撒鹽，趙群策的臉色頓時鐵青。
“得知趙大人臥病在床，小弟懾于都尉大人的威勢，不敢探望！可十幾天來，小弟的心一直揪著！”
季夢秋突然又哭起來，“本還要繼續(xù)忍耐?？尚〉軇倓偟弥?，趙群本冒領(lǐng)了你的戰(zhàn)功，就要升任大寧郡郡守了！”
“但是大破楚軍的真正功臣，趙大人你卻重病在床，無人問津，小弟實在看不去！”
裝！
李南風(fēng)冷笑，還說不是來惡心人的！
趙群本，趙群策的同族兄長，大寧郡趙氏的嫡長孫。陰險下作，不但搶了大哥的意中人林詩雨，搶了都尉軍職，將大哥擠入戴罪營，更慫恿族長將他逐出了家族……
只要提到趙群本，趙群策都恨得咬牙切齒。
眼下季夢秋說趙群本即將升任郡守，這不是來惡心人的，難道有其他解釋？
“滾！”
趙群策怒目圓睜，大吼道，“滾??！”
“哎~這~哎呀！”
出乎意料，季夢秋竟然急的跺腳，“趙大人，你別急呀！哎~小弟錯了！不該說的！”
眼看季夢秋懊惱的滿臉漲紅，李南風(fēng)愣了愣。
真要是來看笑話的，成功激怒了大哥，不應(yīng)該是站起身哈哈大笑，露出欠揍的反派模樣嗎？
季夢秋的反應(yīng)，不正常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李南風(fēng)微微瞇眼，只聽季夢秋繼續(xù)道，“既然趙大人始終不信，季某也不自討沒趣了，趙大人保重吧?！?p> 說完，這家伙轉(zhuǎn)身就走。
本以為事情就此結(jié)束，不料季夢秋走到門口時，突然沒頭沒腦地丟了句話，
“只是可憐了林小姐，聽說趙群本馬上要迎娶寧嵐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