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不后悔

　　劍身向下刺的時候，看著他平靜如水，略無波瀾的姿態(tài)，我有了片刻的恍惚。

　　往日朝夕一幕一換，愛恨交織，喜怒參半。

　　那么美好，卻又那么邪惡！

　　那么純凈，卻又那么骯臟！

　　那么真摯，卻又那么虛偽！

　　手竟然顫抖，當時的我嚇壞了，原來，在歷盡殺戮和絕望之后。

　　我的手也還會有顫抖的時候，我手里的劍竟也還會有晃蕩的時候！

　　這樣的意識令我惶恐，害怕此時的自己，更厭惡此時的自己。

　　錯開那雙引誘至深的鳳眸，右臂捏緊劍柄，額間青筋外冒。

　　“不能放棄，絕對不能！機會只有這一次，錯過了，就永遠過了，余生，我都不會再有機會。

　　祖父，千不該萬不該，他不該絞殺我的祖父。

　　我的祖父，是梟雄，能血染黃沙，卻萬不能死于謀算……

　　我的一生，絕不該，也不止是被算計被剝奪的一生……”

　　不停地為自己找恨意，為自己找勇氣。

　　被押送至北國的心涼，暗牢里刑法的疼痛，失去孩子的心殤，真相大白的絕望……

　　一切的一切，將我的頭擠的滿滿當當，炸開般的疼痛！

　　猛地抬起右臂，劍鋒偏轉(zhuǎn)，帶著寒光的冰冷和堅硬。

　　“噗～呲～”刀刃刺破皮肉的聲音刺耳極了。

　　就這樣站著，就能明晰地感受到血液由身體里往外涌的感覺。

　　沒來由地心悸！

　　低頭看了看自己被染紅的淺色薄紗，忍著劇痛，在慕容北衍滿目的不可否置之間將劍插向了他的胸口。

　　很快，快到他根本沒反應(yīng)過來，而我自己也沒反應(yīng)過來。

　　這可能算是什么下意識動作吧！

　　此時他身體里的血璨璨而流，一小股一小股地在地面匯聚，血色染在地板上，別具一番魅惑氣息。

　　慕容北衍松氣地躺在地上，笑得不知所以。

　　“呵呵！鳶兒，終歸是孤賭輸了，是孤敗了！”

　　言語中不住地失意和悵然。

　　可他又有什么可失意的呢？難道，在他心里，我不會殺他？

　　笑話！

　　“孤一直在賭，賭你下不了手，賭你會心軟，賭比起那些恨，你的愛會更多一點，賭你會和孤一同活下去……”

　　賭，多么令人厭惡的字眼??！

　　可是他竟然還真的會。

　　滿腔的話語卡在喉嚨，到了最后也只憋出來八個字：

　　“慕容北衍，再也不見！”

　　是啊，再也不見！

　　今生所有的悲哀，難過，后半生所有的快樂，歡愉，背叛，困苦，險境，絕望，皆是拜你所賜。

　　比起這樣這所謂的人生百態(tài)，我寧愿無悲無喜，無怒無怨。

　　干干凈凈地來，干干凈凈地走！

　　那樣，應(yīng)該是不會再帶著滿身血污和骯臟墜墮地獄吧！

　　——

　　“還沒看夠，還不準備出來嗎？北國皇！”

　　“哈哈哈，樂鳶你果然書冰雪聰明，令孤難以忘懷?。　?p>　　滿臉笑意地從殿外踏進，沒一下都同走尖刃。

　　眼瞳的瑩綠色散發(fā)著光芒，滿滿的都是那種侵略和攻占的野心。

　　裝模作樣地微微拘禮，實則一絲不走心，當然，這個男人的輕蔑和孤傲是刻在骨子里的，自是不可能會對失敗者側(cè)目。

　　“南國皇，別來無恙??！哎，瞧瞧孤這不會說話的嘴，您現(xiàn)在哪是無恙啊……”

　　“……”

　　慕容北衍沒有搭理他，手無力地按著胸口的窟窿。

　　“鳶兒，鳶兒，對不起，但孤，不后悔！

　　若再來一次，孤依然會那樣做，唯一不同，孤不會留下將軍府，不會留下任何破綻和可能！”

　　呵呵，到了最后，是連一句假意的敷衍都不在意了嗎？

　　都已經(jīng)哄騙了我一輩子，為什么還要在這最后一次，戳破！

　　不后悔！

　　不后悔！

　　他不后悔！

　　我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