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打在玨的身上,讓本就顯得平臺的膚色更加慘白。
繞過深夜時仍有人影穿行的煙花酒巷,順著旭朝城少有人家的護(hù)城河畔快步潛行。
很快便來到了東門處。
玨謹(jǐn)慎靠近,凝神仔細(xì)觀瞧后喃喃道:“看來那位李尊管還真是個大人物……”
今晚東門城樓上居然沒有執(zhí)勤守衛(wèi),不僅如此城門虛掩并未上鎖,這完全是早就準(zhǔn)備好的,讓他光明正大的走出去。
雖然不清楚能讓命令守城護(hù)衛(wèi)需要多大的手段,但卻明白那個一臉刻薄的李尊功對于自己與磊叔而言真的是高不可攀的人物。
可是越是如此,玨反倒愈發(fā)警覺,這半年的流浪他明白了何為人心險惡,提防他人早已成為根深蒂固的習(xí)慣。
像李磊這樣淳樸的人實(shí)在太少了……
“城門虛掩,撤走守衛(wèi),看來這差事真的不簡單?!?p> 玨微瞇雙眼,滿腹疑竇,稍稍一想便察覺到了其中的端倪,“這種差事怎么可能輪到像我和磊叔這樣的小人物?難道真是同鄉(xiāng)情分……”
回想那男人眼中鄙夷,玨自己都覺得可笑,像那樣絲毫不掩飾對自己與磊叔厭惡的人不可能顧念同鄉(xiāng)之情。
“而且,若是只為了我和磊叔如此布排,實(shí)在匪夷所思。”
想到這里,玨停下了腳步,扭身竄到城樓下的陰影中。
如其所料,不久后果真有數(shù)人結(jié)伴而來,看其衣著都是些窮苦之人。
當(dāng)這幾人來到東門下,見城門虛掩茫然相視,只是他們顯然沒想太多,猶豫數(shù)息后便從城門錯開的縫隙下鉆了出去。
玨仍躲在暗處繼續(xù)等著。
半刻鐘后,估摸著不會再有人來,他這才從陰影中走出,沉著臉不知在想些什么。
這短短時間內(nèi),先后來了六波,細(xì)數(shù)來算上自己足有十五人,而且無一例外都是些窮苦落魄的人,其中甚至還有幾個乞丐。
“這些人聚在一起能干得了什么事?”
觀天色臨近子時,猶豫片刻后他也順著城門縫隙鉆了出去。
有一支獨(dú)木橫在護(hù)城河上,顯然這也是早就準(zhǔn)備好的。
那片小樹林距離東門有十多里地,據(jù)說以前是亂墳崗,也有傳言說早年間有人發(fā)現(xiàn)那地下有礦,后來打了礦洞十多人進(jìn)去后就再也沒出來……
人云亦云,時間久了什么傳言都有,總之這些年少有人去到那里。
當(dāng)然,玨對于這些傳言倒是無所謂,他還在想這子夜差事究竟是什么。
十多里的路程不近不遠(yuǎn),途中還路過幾個小院。
這倒不稀奇,城里沒法安家便只能住在城外,還有小村落也在其中,雖然是在城外但也算不上完全的荒山野郊。
通往目的地的小路上,玨低頭看著千人留下的一串串腳印,還是沒有頭緒……
未曾留意到拖在后的影子與自己的動作并不一致。
有對話的聲音傳來,玨抬頭聞聲看去,樹影搖曳目的地就在不遠(yuǎn)處,再觀天色恰是子時。
近前時,先到一步的人只是瞥來一眼,玨將頭埋在磊叔穿過的破襖下,再加之僅有少許月光灑下,看不清他的長相也沒有多問。
倒是有幾個之前就相識,一眼便認(rèn)出了對方,湊到一起低語議論。
“老張你怎么也來了?”
“怎么著還只許你這老家伙發(fā)財啊?”那人哼哼一笑,只是沒能掩去臉上的緊張,目光始終掃視著周圍。
“你就別玩笑了。”另一人顯然沒有心情陪她玩笑,“你不覺的這里面有鬼嗎……”
“噓噓!”老張作勢便要捂住他的嘴,“這是什么地方什么時辰?你這張老嘴真是吐不出好話!”
“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看周圍這幾個人,那獨(dú)眼是城南出了名的地痞流氓王通,他身邊那幾人也是窮兇極惡,還有幾個乞丐干苦力的……”
“你還好意思說別人,賣妻還債的賭徒……”老張咂嘴戲謔,心中的緊張倒是舒緩了不少,只是當(dāng)再看向周圍的枯樹又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這地方的確邪乎,整個林子沒有一顆數(shù)活著,在夜色下那些干枯的樹杈像極了張牙舞爪的惡鬼,看久了令人不寒而栗。
二人的對話全部落入了玨耳中。
仔細(xì)看了一圈周圍這些人,唯一讓他感到詫異的便是那個名為王通的地痞流氓,其他人無不難掩緊張獨(dú)獨(dú)這王通耷拉著肩膀,晃著腦袋一臉無所謂。
似乎察覺到了少年投來的目光,王通歪頭也看了過來,只是眼前昏暗看不清,冷哼一聲繼續(xù)擺出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印?p> 王通身后站著三人,像是他的馬仔跟班,抱著肩膀縮著脖子,言語中無不透著忐忑不安,“老大要不咱偷偷溜回去吧?我覺得這差事實(shí)在不對勁……”
“可閉嘴吧?!蓖跬ǖ闪巳艘谎?,他人高馬大倒是有幾分兇狠的氣勢,讓三個馬仔渾身哆嗦滿臉堆笑。
“這兩天吃喝嫖賭,十兩碎銀早就被你們嚯嚯完了,人出來混就靠這一個信譽(yù),怎么享受完了就想抹油跑?”
“可是萬一真出來點(diǎn)不干凈的東西,咱們這些凡夫俗子可就真玩完了……再說了老大,那姓李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東西,咱和他講什么信譽(yù)啊……”
幾個馬仔還在勸著王通,并沒有將聲音壓頂,顯然是故意讓其他人聽到。
這讓眾人更加惶恐,氣氛愈發(fā)壓抑。
就在這時,枯葉被碾殺的聲響傳來,是一串腳步聲。
這腳步聲響起的剎那,一直警覺周圍的玨便立刻覺察,但并未第一時間扭頭去看。
緊跟著正在與旁人講話的老張與王通也在同時收聲,聞聲看去,周圍人見其舉動也紛紛察覺順著二人看向的方向扭過頭去。
一道人影與枯林深處走來。
這倒是眾人松了口氣,好歹正主是個人。
讓玨意外的是,來人并非那位李尊管,借著少許落下的月光隱約可見,此人大袍斗笠一身漆黑,就連臉也被黑布緊緊蒙著。
最為詭異的是,此人腳下幾乎沒有動靜,且腳步邁的極小,但速度卻是極快,就像是一件黑袍飄飄而來!
越到近前,眾人便越能感受到那撲面而來的寒意。
玨摸向別在腰間的柴刀,身子不由自主緊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