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
陰沉沉的,很快就要下雨了。
米蕊趴在電腦前修改文稿,伸手揉了揉眼睛,電話響了。
電話里的聲音是煩躁的,同事告知米蕊她剛剛采訪的案子有了新情況。
“米蕊,你可能不會信,那狗東西無罪釋放了。”
嗯
米蕊似乎一點也不驚訝,電話里頓了一下,“明天,你去警局看他一眼吧,一定寫出熱點來?!?p> “好?!?p> 聲音戛然而止,是米蕊掛掉了電話。
看了看時間,不過八點。
保存好了文件,衛(wèi)生間里洗了一把臉,簡單化了一個淡妝,整理好出了門。
三月天,夜里還有些冷,天陰沉著,偶爾落下一滴雨。
米蕊去車庫里取了車,隨意的扯過安全帶,緩慢的上了路。
車是二手車,有一股說不出的味道,米蕊敞開車窗,風(fēng)吹雨滴落在米蕊的臉上。
她突然想起了那個男孩。
陳熱河
對,是叫陳熱河。
是她開始記者生涯的第一個獨立采訪對象,小小年紀(jì)的弒父者。
他是她的鄰居,那一天,她聽到了爭吵的聲音,以為是家里的男人在發(fā)瘋,打老婆。
年少氣盛,見不慣世事不平,米蕊直接沖到門口去敲了門。
卻發(fā)現(xiàn)門沒鎖,米蕊試探的打開門,走了進去,聞到了一股血腥氣,緊接著就看到了躺在地下的男鄰居,以及蹲在地下的青年。
青年滿臉怖恐,渾身鮮血,手在顫抖,雙腿前,掉落了一把菜刀。
米蕊瞬間就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轉(zhuǎn)身就想跑,順勢拿起了手機。
“出去打,這里都是瓦斯?!?p> 青年一開口,驚呆了米蕊。
生理本能讓她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報了警。
青年走到了門口,米蕊緊盯著他,幾乎猜到了事情得來龍去脈。
警察很快來了,城市不大,這事件很快就傳遍了大街小巷,成了眾人議論的話題。
米蕊經(jīng)歷了那件事,也就順勢成了追蹤這件事的記者,只是那時候她只是個不入流的小記者,幾篇小報道如同石沉大海。
調(diào)查一開始,陳熱河早年輟學(xué),住少管所所得經(jīng)歷都被扒了出來,輿論導(dǎo)向直指于他。
教育失敗,過度溺愛,導(dǎo)致了家庭的悲劇,嗯,都是這么寫的。
米蕊卻不這么認(rèn)為,鄰居男平日里雖然看似文靜,眼神里卻隱藏著暴虐,隱隱約約和記憶里的那個人很像。
這是米蕊的本能,能看到危險,能看到隱藏的人性。
米蕊準(zhǔn)備了幾篇文章,準(zhǔn)備寫青年被欺壓后,自衛(wèi)反抗。
文章還沒發(fā)出去,可青年輕快的認(rèn)罪了。
這個過程中,米蕊去采訪過他一次,他剃了寸頭,目光渙散,青雉的臉龐,憔悴不已,頭低著,很低。
“別為了畜牲,毀了人?!?p> 米蕊鬼使神差的說了這句話,陳熱河呆滯的抬起自己頭,一言不發(fā)。
四目相對,米蕊能感知道他內(nèi)心里的糾結(jié),沉默了很久,他還是沒有開口。
感慨著警方的偉大,最后還是查出了真相,陳熱河正當(dāng)防衛(wèi)。
出入派出所,對米蕊來說是輕車熟路了。米蕊走進所里,根本沒有人阻攔,就像是自己人,當(dāng)然這也是由于真的有熟人,要不然自己也不能趕在釋放前得到消息。
“來了?”
吳劍豪指了指二樓,米蕊跟著他一路往前面走。
“沒想到你的猜想是正確的,他爹有狂躁癥,隱藏的很好,幾乎沒人發(fā)現(xiàn)。不過這小子也不是善茬,和他爹互捅了三刀?!?p> 吳劍豪一直在說,可身后的女人一句話也沒接,這讓他覺得不太舒服,如果不是知曉她生性如此,他真會生氣的。
他把米蕊領(lǐng)到了二樓,指著一個房間,示意她進去。里面燈很弱,是個簡易的休息點。
陳熱河躺在簡易的軍裝床上,平整的如同一塊木板,聽著有聲音坐了起來。
“是你?!?p> “嗯?!?p> 米蕊拉了一個板凳坐在他面前,吳劍豪轉(zhuǎn)身離開了房間,在外等候。
沉默仍舊是整個部分,米蕊從口袋里拿了一個小本子,整個采訪才剛剛開始。
“你無罪釋放,此刻心情是什么樣的?有什么想說的?”
“……”
陳熱河一怔,“沒什么想說的?!?p> “那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也沒什么打算?!?p> 米蕊有點泄氣,她如今也不是小白了,也會用她的方式問出想要的訊息。
陳熱河很瘦,瘦的像竹竿一樣。
長期的精神折磨,讓他氣質(zhì)頹廢,脊背有些彎曲,抬著頭,身子也不夠正。
憔悴,讓米蕊不想用特殊方式對他。
“你,你是怎么知曉的?”
陳熱河開口問道。
“你爸的毛?。恐庇X吧,沒什么?!?p> “……”
陳熱河又沉默了,袖子口一動,米蕊看到了紋身,是的,他可不是什么優(yōu)良少年。
這樣也好,真是三好學(xué)生,以后還真不一定能接受以后的刺激。
米蕊停頓了一會兒,收起了自己的本子,她今天是得不到什么很有用的信息了,本身也沒報很大的希望。
轉(zhuǎn)身要走,一個力量卻牽引著不讓她走。
“有事嗎?”米蕊問道。
“救贖,什么叫救贖,怎么樣才能救贖?”
陳熱河手抓著米蕊的外套擰在一起,他很痛苦,他也不知曉以后會發(fā)生什么,這個女人也許會,也許可以告訴自己。
他想多了,米蕊也不知道。
“每個人都不一樣吧,有的人自己就可以,有的人需要別人的幫助?!?p> 米蕊掰開他的手,笑著說道,“祝你余生順利。”
說罷,轉(zhuǎn)身離開了。
只留下來的茫然青年,一時不知所措,手停在半空,不知該怎么辦。
新聞剛剛上線,各類報社又熱鬧了一番,教育界,社會,紛雜討論,似乎要把悲劇的緣由探討清楚,時間慢慢吹散了一切,新的熱點接替了它。
米蕊點燃了一支煙,慢慢把它吞入肺,又緩緩?fù)铝顺鰜怼?p> 房間里充滿了煙草味,得到了上司的欣賞,她搬到了新的房子,她想弄著獨特的味道,想了很久,最后選擇了煙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