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藍星,柳州,8102年。
一輛側翻的汽車,前臉凹陷,碎成蛛網(wǎng)狀的擋風玻璃上,沁著斑斑鮮紅的血跡。
距離汽車十三米遠公路上,不斷有白色標記筆畫出來的圖案,有的是鞋子,有的是背包,而盡頭畫著一個扭曲的人形,無聲的闡述著場面的凄慘,
人形圖案的一只手前伸,用血液在地上留下了兩個未完成的字。
第一個是:〖不〗
第二個是:西下面還有一橫,警方給出的推測是〖要〗。
兩張照片,再加一個字跡特寫,這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留給這個世界最后的東西,抹殺這一切的,是一個宿醉的司機。
“陳戈先生,這里是關于3.16交通意外的最終調(diào)查結果?!鄙泶┲品?,一頭青絲綰在帽中的聯(lián)邦女警,把一份文件放在了陳戈面前,而后重新坐到桌子對面。
與她并排的中年聯(lián)邦警察,抽著香煙,靜靜地看著桌子對面遇難家屬。
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日益提高,出行的工具也更加方便,伴隨飛機,高鐵,大巴,私家車的增加,讓這個九千八百萬平方公里的國度,也顯的渺小。
同樣增加的是交通意外發(fā)生的頻率和死亡人數(shù),去年官方公布的死亡人數(shù)是12萬!比前面增加了百分之三十!
而眼前的這一幕,不過是數(shù)十萬傷痛家庭之一。
“她為什么要在地上寫字?”陳戈沒有去管那份文件,他低著頭,整個人幾乎是趴在桌子上,手,指著照片在問。
這樣的姿態(tài),讓人無法斷定他是在問自己,還是在問某一個人。
中年聯(lián)邦警察把香煙掐滅,打開桌子上的文件,擺到陳戈的面前:“看一下吧?!?p> 陳戈不高興的皺眉,因為擋住了照片,而抬手把文件一推。
嘩啦啦!
文件直接被推的撒了一地。
“她為什么要在地上寫字?”陳戈這次抬起頭,眼睛直直的盯著中年聯(lián)邦警察:“難道不應該寫在紙上么?”
“什么?”中年聯(lián)邦警察側身探過頭,看了眼在撿文件的女警后,嘆了口氣問:“小戈,你今天吃藥了么?”
“我不需要吃藥,”陳戈有些沮喪的搖了搖頭:“你們都沒有在聽我說話么?你們聽到我說的是什么沒?”
女警把文件整理好,猶豫了下,最終放在中年警察面前,雖然看向陳戈的眼神中有忌憚,可她最終還是坐了下來。
“你想知道的,以及需要調(diào)查的,所有的結果都在文件里,你可以自己看。”中年警察皺著眉頭,盡量耐著性子說話。
中年警察跟陳煙的父親生前是至交,不過分的說,他也一直把這兩個晚輩當成自己的親人去看待。
雖然陳戈幾年前出了點意外,住了一段時間院后,看起來還算不錯,他沒想到現(xiàn)在陳戈的病情,好像惡化了。
他甚至開始考慮,等處理完陳煙的事后,把陳戈送去就醫(yī),而且陳戈的并很怕遭受打擊,告訴他陳煙的事,他其實想了很久,才做出的決定。
“你們都聽不見我說的話,你們聽不見?!标惛昃従彽牡拖骂^,盯著照片開始自言自語:“你們聽不見么?不,
你們是不愿意聽,你們不愿意聽我說話,因為你們覺得我有病,
你們不愿意聽一個病人說話,因為他有病,呵呵,嘿嘿!”
“小戈,我跟你說過了,你想知道的都在……”中年警察話還沒說完,便警覺的作勢要起身,同時伸出手護在女警身前。
雖然常年在一線,鍛煉出比常人更敏銳的觀察力,可是身體已經(jīng)跟不上思維,一切還是慢了一步。
原本碎碎念的陳戈,突然站起身,雙手抓著桌子用力一掀。
嘭!
中年警察還沒起身,就被桌子砸倒在地,可是他依舊支撐著手臂,護住了女警。
桌子摔落在地,文件、照片、公文包等等,散落了一地。
女警迅速起身,一腳踹開擋在身前的桌子,往前邁步的同時,伸向后腰的右手,已經(jīng)握住了警棍。
“喬喬!”
中年警察連忙吼了一聲,從地上爬起來后,對著女警搖了搖頭。
女警猶豫著,看了看陳戈,最終松開了握警棍的手,不過依舊站在陳戈和中年警察之間。
“她為什么要在地上寫字。”陳戈在掀翻桌子后,情緒得到發(fā)泄后穩(wěn)定了很多,甚至說話的時候,會抬著頭,看著人。
“文件……”中年警察剛要說,就被陳戈打斷。
“去他媽的文件?!标惛昴抗獗?“她可以用手機發(fā)信息,這樣最起碼會知道,這個不要是對誰說,而不是現(xiàn)在這樣云里霧里的猜測,這不合理!”
“或許是傷的重,時間來不及?!敝心昃煸囍忉?。
“確實來不及,因為沒有人能承受被車撞飛十幾米還能保持清醒,那么字又是怎么回事?!?p> 陳戈說完就要蹲下去撿照片,可是身子不穩(wěn)直接坐在了地上,把照片拿在手中,不言不語,靜靜地看著。
中年警察也在沉默著,因為陳戈說的話,確實合情合理,雖然調(diào)查的結果證明著確實是意外,可依舊有很多地方解釋不通。
女警耐著性子,把文件又撿起來,這一次直接放在了陳戈身邊,而后邁步走向房門,站在那里等待著,該走了。
繼續(xù)待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
“小戈,你是不是停藥了?!敝心昃煸诜块g里打量了一圈,沒找到藥箱。
“我不需要吃藥。”陳戈聚精會神的看著照片。
中年警察默默地點頭,這就能說通了,他看了下時間,天快要黑了,現(xiàn)在通知醫(yī)院不太方便,
等明天吧,等明天他親自去醫(yī)院,找人把陳戈帶走。
“我先回去了?!?p> 陳戈抬起頭,對著中年警察笑了笑:“嗯,好不容易早點下班,回去多陪陪嬸子,趙叔?!?p> 同樣錯愕的不僅僅是中年警察,就連喬喬都有些分不清楚,陳戈到底是有病還是沒病,這一剎那,跟正常人沒什么區(qū)別,
甚至那笑容給人的感覺,很陽光,也很暖。
中年警察點了點頭,邁步走出了房間,可就在他即將關門的時候,陳戈又開口喊住了他,用手指著車禍現(xiàn)場的女人問:
“趙叔,這個人是誰啊?”
中年警察看著一臉疑惑和迷茫的陳戈良久,重重的嘆了口氣:“小戈,吃點藥吧?!?p> 門關上了。
空曠的房間靜悄悄的。
天漸漸黑了下來,在落地窗邊,有個模糊的身影,
陳戈癱坐在窗邊,頭抵著玻璃,眼睛直愣愣的盯著某處,嘴角有些歪,口水順著嘴角灑在衣服上,而后又流在地面。
在他的身邊,一個藥瓶傾倒在地上,白色的藥片散落周圍。
陳煙是唯一一個覺得陳戈沒病的人,而且她也不讓陳戈堅持吃藥,因為這個藥物不是治療,相反,甚至會加重。
可是陳戈不得不吃藥,因為在剛才,他甚至無法分清,什么是現(xiàn)實,什么是他犯病了………他記得早上剛見過陳煙,甚至每天都見,可是趙叔說陳煙死于一周前的車禍。
而且,最重要的是,就在剛才,陳煙穿著睡衣,從臥室里出來,去了衛(wèi)生間。
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換好了衣服,
顯然,她是要去上班,
可現(xiàn)在,
是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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