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顧厲肖此時此刻就在書房里；他似乎在思考又或者是在回憶著什么。
時不時的眉頭緊皺，眼神卻死死聚焦在一處。
虞嬌若有所思的站在半掩著的門口，她雙手緊緊地揣在懷里，卻遲遲沒有進去。
顧南城并不在顧家老宅景頤園，應該是在公司。
大廳里只留下幾個收拾打掃的仆人，除了防不及防的餐具碰撞聲以外，再也沒有其它聲響。
門口的虞嬌抬起腳，終于忍不住推開門，進了顧厲肖所在的書房。
“您到底是怎么想的？”她站在顧厲肖面前，看這個坐在她面前的男人問道。
顧厲肖慢慢抬起頭看著面前的女人，緩緩伸出手將虞嬌的手包裹虞在掌心。
“我想讓南城他自己做選擇?！?p> “可是您覺得南城會娶寂白嗎？他從來沒有喜歡過一個人，我怕他會傷害到別人?！?p> 虞嬌面露擔憂，又似乎在刻意隱藏著其他的情緒。
顧厲肖握緊了她的手，斬釘截鐵地說道：“這是我造成的，不論結(jié)果，都得顧南城自己做選擇，我不會逼他?！?p> 房間里的空氣都似乎冷了些。
“我想讓他自己選擇，自己感受過程和結(jié)果。我只是想看到他的改變而已?！?p> “只怕是會苦了那丫頭?！?p> 顧厲肖嘆了口氣，眼里無神，卻死死盯著書桌上泛黃的照片。
照片里和虞嬌長得又七八分相似的女人抱著一個小男孩，親昵的挽著顧厲肖的胳膊。顧厲肖也看向那個女人，眼里充滿了深情。
可照片中的女人卻與虞嬌有著明顯的區(qū)別，照片中的女人左眼角下方的位置有一顆明顯的淚痣。
虞嬌也看到了照片，她的眼睛紅了片刻，卻又不著痕跡的轉(zhuǎn)過頭來對著顧厲肖說：“夜深了，我先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說完，抽出了被顧厲肖覆蓋的手。
手心里的溫度驟然降低，落寞再次襲來。
書房里瞬間又只剩下顧厲肖一個人，他還在看那張照片。似乎灼灼的目光可以將照片挖出一個洞。
他眼眶濕意愈重，他使勁閉上了眼睛，喃喃道：“這么多年了，你還是你，可南城卻變成了一個冷冰冰的人，是我錯了嗎？”
顧厲肖始終認為，盡管顧南城在商界叱咤風云殺伐果斷，但在生活中是斷斷不可以貼上冷酷無情，乖僻邪聊，又不近人情的標簽的。
因為生活中的顧南城是他唯一的兒子，他多么希望他們之間可以像普通父子那樣。
果然，有選擇就會有失去。
顧厲肖渴望顧南城可以接受別人給他的愛并且懂得什么是愛，甚至將這分愛給予別人。
這其中有太多顧厲肖不想提起的事。
一提起，風涌云起；一念落，萬劫不復。
顧南城像一個刺猬，將自己和外界緊緊隔離開來，他不但不會接受別人的愛，還常常用尖銳的長刺劃傷別人。
這是從前顧厲肖抱著因為自殺，而被醫(yī)院宣告救治無效死亡的結(jié)發(fā)妻子時就深深感受到的。
虞欣是虞嬌的親姐姐，也就是顧厲肖的結(jié)發(fā)妻子。
那時，等顧厲肖趕到醫(yī)院時，虞欣已宣布搶救無效死亡。
只有顧厲肖知道，虞欣服用了安眠藥。而這些安眠藥正是他們唯一的9歲兒子親自去買來的。
而當顧南城得知母親虞欣死亡后，并沒有過多難過。
“媽媽很難過，她想讓您回來，我和媽媽已經(jīng)等您了一年了?！?p> “昨天晚上媽媽很傷心，她一直坐在窗臺上，甚至沒有和我互道晚安。”
“我半夜睡不著去找媽媽，她還坐在窗臺那里。她讓我快點出去，今晚不要進來，以后也不準進入這間屋子?！?p> “我見到過媽媽發(fā)狂的樣子，她像電視里的毒販一樣紅著眼睛，拿著長針扎自己的手臂……”
“我告訴媽媽，我去給你拿藥，這樣爸爸可以看見你最美的樣子?！?p> 結(jié)局是虞欣畫了美麗的妝容，換上了他們相愛那天穿的裙子。她吞了安眠藥。躺在床上，就像睡著一樣。
那天，顧南城的臉上甚至沒有多余的表情，他明亮皎潔的眼睛看著顧厲肖，就像在陳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
顧厲肖蹲下來，緊緊抱著顧南城。像一個孩子一般哭的泣不成聲，嘴里一直喃喃道對不起。
顧厲肖回想到了當時，眼淚落在書桌上。他哽咽著撫摸照片上的女人。
而在今天，在臥室的虞嬌卻也是孤枕難眠，思緒萬千，她想念與她天人相隔的姐姐。
可心里有一個聲音卻一直在說：這么多年了，看吧，你依舊是一個代替品，你就那么愛他嗎？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這些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好多年，明明自己已經(jīng)習慣了現(xiàn)在的身份和如今的生活。
她不認為她對不起自己的姐姐，姐姐在世時，她安分守己，從不越界。
姐姐死后她也沒有立刻就霸占姐姐的位置，更多的是顧厲肖對她越來越好。甚至對她展開瘋狂追求。
她知道自己身份很尷尬，可她也開始看不清自己心意。
她越來越不明白自己對顧厲肖到底是怎樣的情感。直到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生活中不能沒有顧厲肖。
她深深明白，她愛上了顧厲肖，深深愛上了他，不可自拔。
可她還是很理智，她考慮過后果?？紤]過怎么面對死去的姐姐，也考慮過怎么面對顧南城?？紤]過所有人的流言蜚語。
可她深深陷入其中。她甚至以為她對顧厲肖的愛和以顧厲肖對她的愛可以消融一切。
果然，愛會使人瘋掉。不顧一切，不顧后果。
她選擇了顧厲肖，選擇了她的一輩子。她甚至沒有考慮顧厲肖是否會愛她，是否愿意陪她度過后半生。
人在年輕時，總是不缺一腔孤勇，也不吝嗇對別人的愛。
于是，虞嬌堅信自己的愛可以消除顧厲肖心里的一切霧霾，他也是深深愛自己的。
后來，虞嬌一直和顧厲肖在一起，一切都是歲月靜好的模樣?？伤冀K看不清顧厲肖心中所想。他對虞嬌確實很好，無微不至。
可虞嬌漸漸覺得，顧厲肖的好都是一成不變的。似乎有一個度，卻絕不超出。
她一直都不明白，如何去感化顧厲肖。可是她也會時不時記起姐姐，那個曾是顧厲肖結(jié)發(fā)妻子的姐姐。她很矛盾，也很愛顧厲肖。
可可笑的是，即使到了今天。虞嬌仍然相信自己依然愛著顧厲肖。依舊在不遺余力的感化他。
或許她一直不敢承認，她其實早就對顧厲肖動了心，在姐姐的婚禮上，在拜訪姐姐，顧厲肖溫柔的看著姐姐的瞬間。那簡直就像是在看自己。
她不敢承認，也不能承認。愛有時會附帶嫉妒的顏色。
她不知是何時愛上顧厲肖的，只是知道，每當看見顧厲肖，她心里就有說不出的喜悅。她覺得在顧厲肖身邊，她就像一只飄搖的小船終于靠了岸。
那是她不曾體會過的心安。她能感受到在自己枯涸的心底正有鮮花悄悄綻放。
就算是今晚，她還是可以自動忽略顧厲肖在看姐姐照片時眼中藏不住的思念和愛。
她不知道什么是對錯，她只是覺得存在即合理。她只是太愛顧厲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