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湛庭是一個極具溫柔之人
“我之前沒有見過你,莫先生……”
此刻我并沒有隱瞞他我已經(jīng)摸清他身份的事實。
出乎意料的,他也好想瞬間就了然于心一般,沒有否定,沒有向我過問其他的事情。
“聽起來,沈小姐說話的口音不像本地人?!?p> 他繼續(xù)和我閑聊,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打消我此前內(nèi)心的疑慮和害怕。
我并不著急回答他。
“你不是來接人的嗎?我自己去處理就好……”
他確確實實給我的感覺非常不錯,可我并不想借此濫用他與生俱來的親切感和謙遜。
我越是渴望且得不到的東西,我越是敬而遠(yuǎn)之。
一是怕這些東西因為距離的原因而失去了它本來的色彩,二是害怕得到后又失去得無影無蹤。
有的人覺得這個世界上自己想要的東西得到了就會變得快樂。
可我卻覺得這個世界上最難過的兩件事就是:想要的得不到和一直想要的得到了。
兩者無疑都讓我感到痛苦,可我們總是很難找到想要的東西在得到和得不到之間的那個平衡點。按理來說,處于那個平衡點上的我們應(yīng)該是極具快樂的。
“畢竟,我比較熟悉這個地方……”他開口。
我不想再糾結(jié)這件事,也不想再說什么話。算是默許了他帶我去處理雙手上泥漬這件事。
再之后,我們就遇到了一前一后下樓梯的顧南城和莫淺瑤。
事情是這樣的,我和莫湛庭剛剛進(jìn)入到大廳的時候,顧南城剛好就在下樓梯。在他身后一米遠(yuǎn)左右的地方,莫淺瑤披著一件黑色外套正微微低著頭走下來,我看不清她此時的表情。倒是可以確定她已經(jīng)不是剛剛那種哭的梨花帶雨的模樣了。
顧南城也注意到了我們,他匆匆掃過莫湛庭,然后目光停留在我沾滿泥漬的雙手上。全程沒有說任何話。
此時的莫淺瑤也看見了莫湛庭,她的臉明顯是哭過的痕跡,鼻頭紅紅的,眼眶也微微泛紅。她的情緒一下子就提了起來。她強忍著淚水,快步朝莫湛庭走去,然后自然而然的擁抱住了莫湛庭。而莫湛庭就像在無聲安慰一般,輕輕拍打著莫淺瑤的肩膀……
我怔然地看著這一切,莫湛庭小心翼翼的扳開莫淺瑤的肩膀,然后我聽見莫湛庭對莫淺瑤說:我這不是來接你回家了嘛。
語氣還是無與倫比的溫柔。
“顧總,麻煩您了……”
莫湛庭朝顧南城微微點頭。
“沒有?!?p> 顧南城倒是顯得很漠然,沒有多余的情緒。
只是現(xiàn)在這個氣氛多少有點尷尬,我剛剛還在對兄妹情深驚嘆不已,可現(xiàn)在馬上又回歸正常了。不得不說,莫湛庭確實是一個好哥哥,莫淺瑤也是真的很幸福。
“我本來是想要帶這位小姐去洗手間的……”
莫湛庭轉(zhuǎn)頭看我,顯然他也沒有料到會在這里遇見顧南城。
“怎么弄的?”
顧南城聲音沉沉的,我不大看得清他此時是怎樣的一種表情。
“……”
我面對著這三個神色各異,卻不知道是否心懷各異的人,忽然就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一件事情了。
“就是……剛剛的時候我不小心就……就弄到了……”
我不明白為什么要這樣,其實很多時候,我們應(yīng)該更加注重解決問題;而不是揪著產(chǎn)生問題的原因死死不放……可人們又強調(diào)解決問題的關(guān)鍵是要發(fā)現(xiàn)問題所在,以及分析問題出自哪里;這確實沒毛病。
此時此刻,我多少有些進(jìn)退兩難,我其實也可以自己去處理這一件小事的??涩F(xiàn)在的情況,如果我就這樣一走了之多少是有些難為情的。
“我?guī)ヌ幚砭秃茫呀?jīng)很晚了,你們還是早些回去比較好……”
顧南城語氣不明,可這句話明顯是對莫湛庭說的。我曾經(jīng)也聽聞,顧南城和莫湛庭關(guān)系還是不錯的,只是后來因為各種原因兩家關(guān)系就不如之前一般了,想必兩人的關(guān)系也是不似從前了吧。
莫湛庭有些猶豫,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終究是沒有再反駁顧南城的這句話??辞闆r,他應(yīng)該也知道了我的身份。又或者說,他早就知道了,只不過是遲遲沒有道破而已。
“如此,那就麻煩顧總了……”
顧南城微微點頭,垂著眼,沒有再說話。
“南城哥,再見……”
這是屬于莫淺瑤的聲音。而我只注意到她的稱呼由之前的“南城”變成了現(xiàn)在的“南城哥”。我不知道怎樣去形容我聽到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帶給我的那種感覺,總之就是有些微妙。
我總感覺,他們的故事不會在這里就結(jié)束。
因為沒有哪一種長久以來就保持的深愛,可以因為一些突如其來的外界因素的干擾而輕而易舉地?fù)Q成另外一個情感而存在。
此時的莫淺瑤已經(jīng)完完全全就是一個泄了氣的氣球了,光芒全無,看起來郁郁寡歡的樣子。
我看著她和莫湛庭一前一后出了大廳,隨后莫淺瑤戀戀不舍的上了車。莫湛庭站在那里,似別有深意看了我們一眼,然后頭也不回地上了車。
車子發(fā)動,打燈,然后完完全全消失在我的視野里。
然后我低頭看了一眼我之前跌倒時弄臟的雙手。此時泥漬已經(jīng)開始變干,手掌里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我抬頭看顧南城。
“去那邊……”
他用僅有我可以聽到的聲音說著,聲音壓的極低。
他朝大廳左側(cè)走去,我跟在他身后。中途有服務(wù)員來問了他什么,我聽不大清楚,只是好像被他拒絕了。
那是一個設(shè)在玄關(guān)處的公共洗手池,旁邊擺著一束早就已經(jīng)干枯的蕎麥花。
“過來……”
他垂著眼,目光停留在洗手池上,此刻正示意我過去。
很明顯,這個洗手池是老式的,并非可以直接感應(yīng)的那種。
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搭在開關(guān)上,輕輕擰動開關(guān)……
我快速地洗著手上的污漬。洗到最后才發(fā)現(xiàn)左手小指下面的地方已經(jīng)被擦破了皮,看起來有點紅得駭人。
顧南城全程站在我身邊,一言不發(fā)。要不是他以身俱來的強大氣場,我都要懷疑我身邊站著的是不是一團(tuán)空氣。
我洗完之后,他卻又俯身洗起來他自己的手……動作依舊優(yōu)雅矜貴,依舊無可挑剔,也依舊一言不發(fā)。
我猜想他是有潔癖。
也是這個時候,我發(fā)現(xiàn)他脖子鎖骨偏近肩膀的地方好像一個傷疤。
但是隨著他洗手的動作,時隱時現(xiàn),我看不太清楚,也不確定到底是不是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