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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傾國

48 稻草人

十月傾國 崇文宣武 2214 2021-02-05 23:12:13

  阿綠被嚇破了膽。

  真正意義上的被嚇破膽。昨晚的那聲尖叫簡直劃破天際。十月在廚房這邊也給她直接嚇清醒了。阿綠扭頭就跑,她是真失了魂兒了。都不知道應該跑往通鋪。十月只見阿綠拋了手中的油燈,一路往山林子里跑啊跑、跑啊跑,一直跑到沒影。

  十月震懾不已,再看向原來那地方,已經不見所謂“鬼影”。她要出去看,但瘋婆子卻把她拉住了。沒想到瘋婆子力氣這般大,照十月的手腕上一捏,她就動彈不得半分。

  “我得出去看看!”十月說。

  令她沒想到的是,素來不多話的瘋婆子居然口齒清晰地阻攔她:“別去?!?p>  十月一愣:“剛才外面那是什么?”

  “哼?!悲偲抛永湫σ宦?,“那是報應。”

  天很快就微微發(fā)亮了。女寢的女奴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兒,清點了人頭之后才知道阿綠不見了。她們提著燈籠出去找,一直找到天已大亮,才從一棵枯樹爛掉的空洞里面發(fā)現了阿綠。

  阿綠這下人如其名了。她臉上呈現出一種淡淡的綠色。任憑大家怎么撥弄她,她眼神渙散,口中只重復地喃喃著一個字眼:“鬼、鬼、鬼……”

  女奴里有一個見識過這種情況的,說阿綠是嚇破了膽,只有膽破掉了,膽水淌了出來,才會在臉上表現出這樣的色澤。這個女奴家里有個親戚就是這么死的,那親戚在外偷人,偷的是地主的小老婆,因為聽說要被浸豬籠,先一步給嚇死了。

  大家把阿綠抬了回來,大姐一邊派人去莊主那里匯報,一邊調查起阿綠所說的那個鬼來。阿綠起夜的時候她們都睡得死,所以誰都沒有看到。大姐問當時在廚房里的十月有沒有發(fā)現什么。十月想了一想,說沒有。

  莊主來了,還帶了一個大夫。女奴雖然是賤籍,但到底也是朝廷戶口上的一員。就算死,往上報的時候也要寫清楚緣由。大夫看了看阿綠,探了探脈搏,診斷的結果沒有出乎意外,也是嚇破了膽。

  眾人就將夜里發(fā)生的事情一說。莊主也是不信的。死個女奴對他來說沒什么可惜,只是有些麻煩罷了。于是他派眾人四下去找。本以為又是一樁無頭公案的,可沒想到眾人沒出去多久,就有了結果。

  她們帶回來了那個“鬼”。

  只是這“鬼”,看著實在令人困惑。

  因為它其實不過是個輕飄飄、做得簡陋至極的稻草人。

  稻草人這東西她們都知道,只不過這塊地方的確沒有。因為她們這批女奴開墾的地方不是麥稻田,而是菜園和果林,需要用到這種稻草人的機會就不多。大姐等人想來想去,最后想到的解釋是這稻草人大概是別處飄來的?;蛟S夜里風大,又一個勁地往這邊吹,所以這稻草人不知道從何處開始,一路跋涉到了這里。然后不巧給起夜的阿綠看見。阿綠這人平日里就把神神鬼鬼的事情常掛嘴邊,以至于夜里一碰到,就信了。

  這解釋很離奇,在眾人心中誘發(fā)著懷疑。不過周邊林子里除了這玩意,就沒什么不尋常的了。再懷疑也要一個解釋,莊主看過那稻草人,說了一句:“誰家的鄉(xiāng)巴佬這么無聊,做個稻草人還做這么像人!”然后揮揮手,讓她們把東西給扔了。

  破完案的莊主讓大夫胡亂開了幾帖藥便走了。臨走前他問大姐的只是地里的事情。其他一概不理。至于阿綠,他只說好好養(yǎng)著。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這無非是留下阿綠在這里等死。

  可這不這樣,又能做什么呢?阿綠是嚇破了膽,難不成膽還能再自個兒長出來?或者找別人的膽給阿綠換上?女奴們自有女奴自己的麻煩——地里的菜還得有人照管,豬圈里的豬還得有人喂。成群的雞等著驅到林中覓食。還有每日的取水、劈柴,都得有人趕緊去做。

  于是那個稻草人就被扔到一邊,大姐親自照看阿綠,其他眾女奴各自去忙。十月活兒重,她自然也很快就去取水劈柴了。只是那個稻草人以及早晨看見的那個黑漆漆的影子,恒久地留在了她的頭腦里,揮之不去。

  中午回來吃飯的間隙,十月專程去仔細看過了那個稻草人,越看越覺得不對。

  這個稻草人跟尋常地里的稻草人是不一樣的。

  雖然這個稻草人被帶回來的時候已經有所毀壞,但十月還是辨認出了它有腿——兩條。還有胳膊——也是兩條。

  莊主說得不錯,誰做稻草人會這么做?充其量不過一橫一豎兩根木頭,包上稻草就算完事。而眼前這個稻草人,卻只是讓十月不斷地想起另一種東西。

  傀儡。她在京師里所看傀儡戲的那種傀儡。

  只不過就算那些傀儡也無法達到這稻草人的精巧。畢竟傀儡戲是人演的。要么是套在手上,要么有提線??蛇@個稻草人——十月今早看到的影子,則是自己一步步走向阿綠的。

  緩慢、但堅定,就仿佛一個活物,完全沒有任何人操縱。

  實在詭異。

  當時十月看見那影子,便很好奇那是個什么。不過好在她父親一向告訴她說“子不語怪力亂神”,所以決然沒有往鬼怪的方面去想??蛇@要不是鬼,又無人操縱,那又會是什么?

  十月在稻草人的身上查找線索,掏出一些稻草,她眼光忽而一晃,注意到稻草人的腹部似乎又有些什么東西。

  湊近些,撥開表面的稻草,看到了里面。

  居然是個復雜的木頭機械結構。

  十月從沒見過這類的東西。

  風車、水車,以及京師鈔關船閘的起落裝置,這些她都是有所了解的。但像這個稻草人肚子里的這種,其精細、復雜、巧妙,超出十月的想象。

  十月雖然還弄不清稻草人行走的原理,內心卻已經有了個信念:這東西絕對不會是尋常山野村夫能做得出來的。

  十月有些惶然。她看看遠處,瘋婆子抱著一碗飯,在墻根處默默地吃著。

  晚上時分,阿綠最終死了。

  女寢那邊傳來了低低的哭泣聲。其中有個與阿綠關系不錯的女奴嘶喊起來:“阿綠——”

  聽到那些低低的哭聲,這邊卻有個人呵呵地笑。

  是瘋婆子。平日里十月沒少見過她笑。不過大都是那種瘋瘋癲癲、漫無理由的笑。可是今天,這個女人的眼里閃爍著精明的光,充滿了得意和暢快。

  這是正常人的笑。也只有一個滿心仇怨的人,才能在這種時候,笑得如此冰冷、如此令人毛骨悚然。

  十月走過去,低聲道:“你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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