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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把我戰(zhàn)錘全戰(zhàn)的存檔寫成書

第十九章 傳信人

  大約兩個小時后,戴瑞奇終于看到了森林外面透進(jìn)來的光線,太陽升起來了,霧已經(jīng)基本散去了。

  他撲在大路的鵝卵石上,趴在那里,摸著地上的泥土,看著陽光照射的四周。

  他把一捧泥土放到自己鼻子前面,吸了兩口,顯然有一輛載著牲口的車剛開過去,這種帶著雜亂氣味的大地要比森林里腐朽的木材味讓他安心太多了。有路就有城,有城就有人,有人就有希望。

  戴瑞奇爬起來,坐在路上的一塊石頭上喘氣,他打算恢復(fù)些體力再一路回到軍營去。衣服已經(jīng)被汗水浸透了,喉嚨里全是血腥味。他的肺部劇痛,每一次呼吸都很費力。

  他摸了摸自己的身上,有很多被荊棘和樹枝劃破的傷口,不過沒有任何箭矢射中他。

  他把盾牌放在地上,這塊盾已經(jīng)不能用了,朝著使用者這一面已經(jīng)全都是箭矢釘上的凸起。幸好,在它最后的一段時光里,它發(fā)揮了最大的作用。

  戴瑞奇感到雙臂酸痛,顫抖著把頭盔摘下來,看著里面的墊層和凹痕。

  這原本屬于一個活著的人,但戴瑞奇把頭盔從他被打碎的頭顱上拿了下來。那副下巴的骨頭全碎了,血肉沾在頭盔上。他不能為那個人做禱告,也沒能擦掉上面的東西。

  他用手擦了一把臉上的土,捋了捋自己的頭發(fā)。

  打開水袋,喝了一大口水。直到把水袋里所有的水都流進(jìn)嘴里,他才停下來,出了一口氣。胸腔里終于冷卻了,血腥味也被壓了下去。

  咽得太著急了,他被嗆到了,咳嗽起來。

  咳著咳著,眼淚就出來了,戴瑞奇抑制不住自己,大哭起來。

  分頭走不需要把自己的包扔給別人,那一刻他就知道貝格中士要做什么了。后來誰都沒追上來,這都是中士做的……

  大難不死,劫后余生,加上現(xiàn)在他人為自己犧牲,一個新兵不覺得自己要承受這么多。

  他從袋子里拿出那個前一天早上從家里拿來的土豆,已經(jīng)壓爛了。連皮都沒去就往嘴里填,試圖把自己的難過都一起吞下去。

  可這行不通,連續(xù)兩次他都把吃進(jìn)去的和自己的胃液一起吐出來了。

  他把這個爛土豆甩在路上,它的碎塊飛了一地。有幾只小動物出來幫他解決了一部分,他只能坐在原處,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勇氣站起來。

  戴瑞奇捂著自己的眼睛,坐在原地哭了好一陣子。他在黑暗中思考為什么自己要承擔(dān)這么多,這明明才是自己第一次正式執(zhí)行任務(wù)。

  他想回家,他不打算當(dāng)兵了,這太殘酷,太血腥,太絕望了。如果以后總要成為最后的一個幸存者,自己真的能堅持得下去嗎?

  家,戴瑞奇想起了媽媽做的燉菜,想著也許報告完情況之后就回到家里去,再也不來了。

  過了一會兒,戴瑞奇的眼淚終于停了下來,他恢復(fù)了理智,站起來把頭盔綁在自己的袋子上,開始沿著大路慢吞吞地走著,他盤算著怎么和連長解釋自己要回家,又怎么和父母交代他只當(dāng)了一天兵就不得不退伍。

  帝國軍隊的軍規(guī)并非常人所想,很多時候平民被強(qiáng)制征召入伍也不是意外,更別提一個身體健全的現(xiàn)役軍人想要離開自己的部隊。這件事是絕大多數(shù)軍官不允許,也會被送上軍事法庭的做法,一旦你宣誓加入帝國軍隊,你多半要服役到陣亡或者老到拿不起武器。一個新兵的退伍,應(yīng)該是不可能的,戴瑞奇清楚,這些事情早就講過許多次了,在他宣誓之前又說了一次?,F(xiàn)在,他才開始意識到這誓言的認(rèn)真程度。

  他盼著用野獸人的故事嚇住連長,再編一個他父母重病的謊言,然后就這么回家去。要是沒能成功,他可以再逃跑,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認(rèn)識他的老兵了,新兵們應(yīng)該也沒有膽子來抓他。

  越想,戴瑞奇覺得自己和安全就越近,和危險就越遠(yuǎn)。開始告訴自己這只是混口飯吃,積累經(jīng)驗,自己并不會為了他人去犧牲,那是傻子的做法。自己要做的就是平安地度過余生,報告結(jié)束后,再也不要想起今天。

  可他做不到,他一直煩惱到走回到軍營門口,看到大門,衛(wèi)兵,還有后面升起的煙霧,他咬了咬嘴唇。小隊里只剩下他,有人為他而死,他不能這么一走了之??伤才滤?,否則他那時就會毫不猶豫地去幫助貝格中士,可他沒有,他只是跑得越來越快。

  隨后,他眼前昏黑,倒在了地上,失去意識前,他看到那兩個衛(wèi)兵沖向他。

  醒過來時,他躺在一張床上,一位軍醫(yī)站在旁邊,還有兩位軍官在一旁。看到他睜開眼睛,軍官們粗暴地推開軍醫(yī),盯著他的眼睛。

  “告訴我,出了什么事?今早出發(fā)的哨兵隊伍到現(xiàn)在只回來了你一個人,其他人呢?”和審訊犯人的語氣相差無幾。

  “貝格把一切都托付給你了,看來今天森林里一定出了大事,快講,士兵!”

  “啊……啊……”戴瑞奇被這突如其來的嚴(yán)厲問題嚇住了,說不出話。

  他盡力組織了一些只言片語:“我看到森林中有塊黑色的會發(fā)光的大石頭,然后我們被野獸人伏擊了,有角獸,有戰(zhàn)犬……其他人都死了,貝格中士為了保護(hù)我……”

  “那塊石頭很大嗎?”

  “很大,要超過我張開雙臂的距離?!?p>  兩個軍官對視了一下,其中一個馬上離開了。

  “你觸碰它了嗎?”軍官把手壓在劍柄上。

  “沒有,沒有,我沒動它,長官,那時候我身后有什么東西……”

  “你有看到什么比角獸更高大的野獸人嗎?”軍官把手放了下來。

  “我……我不知道……似乎有……我沒看清,它太快了……只是個黑影?!?p>  “好,我知道了。作為你的報酬,你可以得到一天的假期,這場偵查任務(wù)原本值五個銀幣,現(xiàn)在我給你雙倍,不要和任何其他人說起你見到的。如果我知道你說出去了,你就給我等著?!避姽侔彦X袋摔在戴瑞奇的手里。

  “是……是,長官,我明白。我保證我什么都不會說,什么都不會說的?!?p>  軍官沖著軍醫(yī)努努嘴,軍醫(yī)上來把戴瑞奇的枕頭扶了扶,讓他躺好,繼續(xù)休息。

  戴瑞奇把錢袋子放進(jìn)自己的衣兜里,然后看著軍官快步離去。

  “呃……我可以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嗎?我嚇壞了,大夫,我是說,這事情有這么嚴(yán)重嗎?我還以為只需要一個連隊就能肅清林子......”

  軍醫(yī)看著他,這是個胡子花白的老頭,手上的皮膚已經(jīng)被藥物泡褪色了,他正收拾著一旁用剩下的繃帶和針線。

  軍醫(yī)看了他一會兒,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走到了離他比較近的位置,回首看了看其他病床上的傷員,小聲開了口:

  “一支野獸人大軍要來了,我想守軍的力量不足以擊敗他們。”

  “一支大軍,為什么?”

  “因為昨天晚上第二個月亮是血紅色的滿月,還因為你們見到的那塊石頭。它叫萬魔巖,體積越大,它呼喚來的野獸人就越多,而力量越強(qiáng)的獸王就能讓大地中出現(xiàn)越大的萬魔巖。這個尺寸,只怕是有上千的野獸人正打算毀滅赫姆加特。而且隨著時間推移,森林和土地都會被腐化,你們就算是幸運了??磥硭麄冞€不會馬上進(jìn)攻,我們也許能有兩天時間準(zhǔn)備?!?p>  “不會有了,森林內(nèi)部已經(jīng)變異了,可能是我們的巡邏隊驚動了他們,今天日落之前進(jìn)攻就會開始。希望我們能保住鎮(zhèn)子,或者支撐到有援軍抵達(dá)。”那位軍官又走回來了,“雖然我會需要每一個能上戰(zhàn)場的人,而你嘛,鑒于你已經(jīng)做出的貢獻(xiàn)和你小隊的犧牲,我會讓你留在這?!?p>  “等等,長官,情況有多糟?”

  “很糟,也許今晚他們就會在我們的尸骨上跳舞,赫姆加特現(xiàn)在面臨滅頂之災(zāi)……我已經(jīng)派人去找援軍了,但他們很難及時抵達(dá)。怎么了,你有親人在鎮(zhèn)子里?”

  “我爸媽,他們不會走的……”

  “嗯哼,坦然一點吧,你現(xiàn)在除了祈禱什么也做不了了,我不認(rèn)為平民能在角獸和戰(zhàn)犬的追逐下逃脫,如果你家里沒有馬匹,你已經(jīng)可以接受結(jié)局了?!?p>  “我們不能一起逃嗎?我們可以保護(hù)平民……”

  “蠢貨,你們只去了一片林子,我們不知道其他地方有沒有這些雜碎,也許我們已經(jīng)被包圍了。好了,我不該再說了,你躺著吧,能死得舒服點已經(jīng)是件好事了,哈哈。如果你要是真想讓你自己再發(fā)揮點什么價值,那就去找援軍,或者死守在最前線吧?!?p>  軍官走出去了,戴瑞奇陷入了深深的恐懼中。軍官和他說這里的誰都不會活下去了,也就是說,他逃不掉。

  “為什么他要讓我?”戴瑞奇看向軍醫(yī)。

  “因為他心里清楚……而且他沒權(quán)力慌張,他慌張會讓其他人更慌張,所以他只能冷靜。向西格瑪祈禱吧,小伙子,帝國的軍隊很強(qiáng)大,但它不是無敵的,我們也許已經(jīng)被拖入了死神摩爾的懷抱?!?p>  老軍醫(yī)給戴瑞奇蓋上被子,走開去做別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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