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金豆子
童小離未免驚動人，翻墻進(jìn)了百香樓后院，甫一落地，就被胡大爺抓了個正著。
她頭皮一陣發(fā)緊，正在搜腸刮肚的想著說辭，胡大爺就陰測測地開了口：“鬼鬼祟祟，徹夜不歸，去哪里做賊了？”
童小離縮了縮脖子：“您別說笑了，小離我不過是……是……”
“是是是……是什么？是去喝酒了是嗎！一身酒臭味！像什么話！”
童小離規(guī)規(guī)矩矩認(rèn)錯：“小離不該貪杯，您教訓(xùn)得是?！闭f完，偷偷拿眼瞅人，心里計算著如何脫身。
“哼，少在我面前賣乖！”話止住一瞬，轉(zhuǎn)身欲走時，又頗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后廚里的伙計近日來都懶怠得很，鍋都刷不干凈，一會兒過來幫忙?！惫媚锛业?，成日里往外跑實在不像話，還是回廚房老實呆著安全些。
童小離哪里體察得到胡大爺?shù)目嘈?，心底一陣哀嚎，面上也只得乖乖?yīng)下。
待回屋將自己拾綴完畢，她才磨磨蹭蹭地往后廚走去，路上苦苦思索著良計，一個能幫助她在午時前脫身的良計。
“小離！”
離后廚只余幾步之遙時，她的肩膀冷不防地被人用力拍了一下，將她游離的思緒拉了回來。
她看向來人。
“巧雨姐姐！你又來后廚打秋風(fēng)啦？”
“噓——”巧雨趕緊將她拉到一旁，“我只是聽說今日有油餅吃，就……就來找胡大爺討兩個餅嘗嘗。”
童小離見她俏臉微紅，再瞄到她懷中藏著的油紙包，想到了什么，挑眉一笑：“哦？我看哪，有人明明是借花獻(xiàn)佛，眼巴巴地想要討別人的歡心。”
巧雨被說中了心事，更是羞得抬不起頭來，急急扯住了童小離的袖子。
“他……他一介窮書生，近來讀書又疲累了些，我……我……”
童小離“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可沒說是誰！瞧你這著急的模樣，還是快些走吧，免得你家書生等急了！”
巧雨是個矜持的姑娘，哪里禁得住童小離三言兩語的逗趣，早就暈紅了臉，羞赧得想逃：“我……我這就走了?！?p> 但她又是個善良的姑娘，想起來要提醒童小離：“你今兒刷鍋的時候可要仔細(xì)些，可別再把胡大爺?shù)腻佀⑵屏??！?p> 童小離滿腹疑惑，不及問個仔細(xì)，巧雨的身影就隱沒在廊沿間。
把胡大爺?shù)腻佀⑵屏?？做了這等不要命的事，自己居然還能活得好好的？還能再回廚房？
童小離忽的紅了眼眶，叫迎面而來的胡大爺嚇了一跳。
“你杵在這里做甚？”
童小離柔腸千轉(zhuǎn)，半晌說不出話來。
“是不是哪里來的潑皮欺負(fù)你啦？告訴大爺，大爺我拳頭硬，替你作主?！?p> 簡簡單單兩句話，竟惹得童小離淚光點點，心緒起伏更甚。
胡大爺一時手足無措了起來，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抓住旁邊路過的一個伙計就惡聲惡氣地質(zhì)問：“你可有看見誰經(jīng)過這里，欺負(fù)了小離？”
胡大爺兇名在外，伙計們就沒有不怕他的，見他這幾欲吃人的模樣，早就嚇傻了，結(jié)結(jié)巴巴道：“我……我只是路過而已呀……”
伙計心底還有一句話沒敢說出口：您瞅著倒更像是罪魁禍?zhǔn)啄兀?p> 這尊兇神只好放過他，轉(zhuǎn)眼又收了滿臉殺氣，想要安慰童小離。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童小離掉金豆子，這姑娘平日里上天入地?zé)o所不為，總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好似對誰都不上心，卻又是心腸最軟的，最好管閑事。
明明手腳功夫不成氣候，卻偏愛仗義出頭，常把自己折騰得鼻青臉腫的，叫他看了于心不忍，他這才時常將她拎到廚房里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嚴(yán)加看管，讓她少出去招惹是非。
虎背熊腰的人，刻意放低了聲音，小心翼翼：“丫頭，你到底怎么了？”
童小離低頭抹掉淚珠子，抬起頭來沒心沒肺地笑了笑，同往日里別無兩樣，只是話音里帶了點鼻音：“剛有只蜜蜂想叮我，被我一把拍死了，我尋思著它死得凄慘，為它掉兩滴眼淚，哀悼一下?！?p> 一記暴錘當(dāng)頭。
胡大爺覺得自己白白浪費了感情，惡聲惡氣道：“下次不準(zhǔn)亂掉眼淚。”省得自己瞎操心。
那人低聲嘟囔：“就您這樣兇巴巴的，隔壁張嬸一定看不上！”
方才還兇神惡煞的人，這會兒困窘了。
“你……你如何知道？”
與此同時——
“胡大爺！”后方廚房有伙計探頭出來，火急火燎地道，“有客人點了您的水晶肘子，您快些回廚房吧?！?p> 滿臉燥意的胡大爺回頭粗聲粗氣地大吼：“豬蹄子都不會做，豬要你有何用？”，等他吼完這嗓子，再回過身來時，哪里還有童小離的影子。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那丫頭竟趁機(jī)溜了，大意了！
童小離出得百香樓后，回頭往后廚的方向張望了一眼。后廚的屋檐低矮，被旁邊酒家的磚墻遮擋住，她自是看不到了。但她能夠望見一道炊煙自下而上的裊裊升起，煙云交融，悠悠散去。
她注視良久，方動身往桃然居趕去，日頭正盛，午時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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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小離趕到桃然居時，唇干舌燥得緊，她這一路盡抄近道，飛檐走壁，緊趕慢趕才好歹能夠及時趕到。
她一進(jìn)門，白栩就注意到了她微微泛紅的眼角，但他不置一語，只吩咐墨林：“墨林，可以擺菜了?！?p> 墨林早拎著食盒候著，當(dāng)下便將食盒打開，將各色精致菜肴呈上，其中就有那碟云團(tuán)糕。
那云團(tuán)糕一個個碼在盤中，圓圓胖胖，白白軟軟，盈潤生香，同天上的云彩有幾分相像，故得了個云團(tuán)糕的名字。
沖著這誘人的模樣，想必入口的滋味也是極好的。
童小離一見這碟白團(tuán)子就不自禁地吞了幾口口水，正想伸出手去，又想起了什么，偏頭瞧了瞧白栩，只好悻悻地放下。
正好墨林又端著一盆清水進(jìn)來，放在一旁的木架上。白栩凈了手，看了童小離一眼：“再打一盆清水來?！?p> 然后他回到座位，不動聲色地將云團(tuán)糕移到童小離面前。
很快，墨林又打了一盆水來，童小離也凈了手，歡歡喜喜地拾起筷子，夾起一個云團(tuán)糕，滿心歡喜地送入口中。
她兩頰塞得鼓囊囊的，大肆咀嚼著，眼睛都滿足得瞇成了一條縫。
這一頓飯，白栩吃得比平常慢了許多，反觀童小離倒是吃得津津有味，手中的筷子忙得很吶！
墨林默默地觀察著，總覺得他家公子今日吃得少了些，偌大一桌的飯菜幾乎都被童小離下了肚。
如此一想，心下不免擔(dān)憂：小離姑娘若是和公子多吃幾頓飯，公子只怕要瘦得只剩一把骨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