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內燃著龍涎香,溫雅清靈。
謝寰進來的時候,當今皇上,她口中的皇叔叔正在桌案前練字。
“謝寰參見皇上?!?p> 謝鴻興徐徐放下手中的狼毫筆,抬起頭,眼中的神色出乎意料的慈祥。
是的,慈祥。但那抹慈祥并未曾蓋過他眼中的威儀。
謝寰此刻低著頭,謝鴻興只能瞧見她頭頂?shù)陌l(fā)旋,一身粉衣,規(guī)規(guī)矩矩卻生機勃勃,不由想起王傳的話。
“抬起頭來,讓朕瞧一瞧?!?p> 謝寰依言抬起抬頭,雙眼微微放空。
“不必拘謹,朕聽王傳說你叫朕皇叔叔?!?p> 謝鴻興雙手別在身后,繞過桌案,上前兩步。心里十分清醒。
身在皇宮,親情二字是斷斷不能相信的。
“你果然與朕的二哥很像,尤其是那雙眼睛?!毕肫鹪浂啻尉人谒鸬哪俏欢?,謝鴻興心情頗好,親自將人扶起。
“朕知道,若不是二哥,朕也坐不上這個皇位。”謝鴻興回眸看了看金碧輝煌的御書房,回憶從眼前劃過,剎時間有些感嘆,“轉眼這么多年過了,朕也老了,寰兒都長這么大了。”
謝寰亦跟著看過去。聽得出即便會有人說他如今這皇位來的太容易,他也不甚在意。
宮中傳言,謝鴻興自幼便及其崇拜自己的二哥謝旬,若不是極重情義不會將她養(yǎng)在宮中十多年。蕭皇后殘暴無情,卻一直穩(wěn)坐后位這么多年,怕是也有這層緣故。
謝寰心里的戒備一下散去了些許。
但謝鴻興說錯了,她的眼睛,不但像極了逝去的父親,也像極了他的。
此前,謝寰也曾無數(shù)次猜想謝鴻興倒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如今看,興許這宮中傳言有時候卻也有幾分真實可信。
“以后叫朕皇叔叔便可,至于你的婚事,若是那周子晉愿意,朕便賜婚與你二人,可好?”
“謝皇。。。叔叔恩典?!?p> “好!朕最近喜得皇子,又有這樣一個水靈的侄女,歡喜至極?!?p> “朕記得,你還沒有封號。讓朕想想,今日早晨舉行秋祭大典,不如就叫祭月吧,如何?”
謝寰點頭謝恩。
看來今早在祭祀大典上發(fā)生的事情,謝鴻興可謂一清二楚。
如今有了封號,倒也能嚇上一嚇想找她麻煩來的人。
“好好好,朕今日心情甚好,重重有賞?!?p> “王傳,從朕的寶庫里挑些好東西,記住賞金萬兩?!?p> “好了都下去吧,朕今日的折子還未批完。”
謝寰行禮謝恩,退至御書房門外。
清溯激動的迎上,小聲在她耳邊念叨了一句。
“公主,咱們有錢了!”
謝寰亦跟著扯開了笑顏。
“公主,還望公主見諒。奴才去寶庫里取東西,便不送公主了?!?p> “無礙,公公先忙?!敝x寰輕輕一笑,比起方才眼中多了些清冷。
這宮里大的跟迷宮一般,二人竟是迷了路,繞到了一處人煙罕至的地方。
沿著廊道走了許久,恰巧迎面走來一位綠衣宮娥。
清溯連忙上前將人攔下。
“這位姐姐,我與公主走到此處迷了路,還請姐姐行行好,帶個路送我們到水華宮去。”
“水華宮?”小宮女狐疑的瞧了二人一眼,倒也不曾多說什么。
“你們這是走反了方向,隨我來便是。”
清溯歡喜的攙扶著自家主子跟上前面那位綠衣宮娥。
謝寰細細打量著那位綠衣宮女,瞧見她腰間掛著的彩蝶香囊,那彩蝶繡的精致,共有五只,不但形態(tài)各異,顏色也不盡相同,彩蝶嬉戲,唯獨少了些花點綴其上。
謝寰平淡的眼眸中劃過一縷暗芒,無人得見。
走了約莫一刻鐘,水華宮就在不遠處,抬首便能瞧見。
謝寰找了個借口支開清溯。
“清溯,走了這么久我有些餓了,你去御膳房瞧瞧可有什么好吃的點心?!?p> 清溯努努嘴,午膳才用過一個半時辰,不情不愿的松開手朝著御膳房去了。
待清溯走遠,謝寰扭頭瞧了瞧,見四下無人,便從懷里掏出一顆金果子塞給綠衣宮娥。
“辛苦了?!?p> 綠衣宮女得了賞賜似乎十分開心。
“奴婢雨竹,謝公主賞賜?!?p> “雨竹?你是哪個宮里的?”
“雨竹在內務府當差?!?p> “知道了,退下吧?!?p> “是!”
雨竹行了大禮歡天喜地的離去。
謝寰立即回到水華宮內,關上門窗,點燃蠟燭,從袖子中掏出一封書信展開。
這封書信,是方才遞金果子的時候雨竹塞進她手心里的。彩蝶香囊便是她與師父之間的暗號。
“帝心難測,切忌再露鋒芒。。?!?p> 謝寰迅速讀完書信將其點燃扔進火盤中,盯著它一點一點燃盡。
火光映在她眼中,曳曳生輝。
謝寰一直知道有人想要她的命,最近幾位大臣聯(lián)名上書求皇上殺了自己以絕后患,皇上已然動了心思。
秋祭那日,憑借一己之力震懾住滿京的官眷,此事在朝中轟動一時。
朝中始終有這么幾位大臣主張殺了她,以絕后患。
可她不過是個囚于深宮的公主,何來覆國之力。更何況她的父親先太子于當今皇上有恩,她又怎會。
一切都是因那一個傳言。
青陽寺曾有過一位了不得的僧人---游夜大師曾經預言,大周會斷在一位年滿十六的未婚女子手上。
謝寰的時間不多了,一個月后便是她十六歲生日。
那謠言一日未破,朝中大臣便一日難安。
方才在大殿里,皇上僅僅只是因為那句皇叔叔而動搖,并未徹底對她放下防備之心。若非如此,他不會只是賜她封號,賜她財物,卻對周子晉的事避而不談。
懷疑的種子早已在他的心中深種,只需簡單的灌溉便能發(fā)芽生長。
謝鴻興重情卻也多疑,即便只是深宮囚籠里一個毫無依仗的少女。謝寰不否認謝鴻興對她還有那么一絲親情,只是不知道這份親情能護她到什么地步。
帝心難測,謝寰不敢賭,唯有小心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