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通往深淵的道路
售樓中心一樓，氣氛顯得異常的沉重！
在親眼目睹了蘇美麗的凄慘模樣之后，同事們的心情都變得難以描述起來！
畢竟，一個每天朝夕相處的人，眨眼間就變成了一具冷冷冰冰的尸體，這種感覺對于生活在和平國度沒有任何經驗的人來說，一時之間真的很難接受！
“為什么沒有信號？為什么手機一點信號都沒有？”
售樓中心門口，老客戶張東貴郝愛芳夫婦焦急的看著門外，眉眼間浮現著化不開的焦躁之色。
相對于售樓中心的人來說，蘇美麗的死亡并沒有過多的影響到張東貴夫婦的心情，他們此刻最最關心的反而是留在家中的兩個孩子。
“小牛，開門，快點開門，我要出去......”
郝愛芳在門口對著牛志偉大聲叫嚷著，牛志偉對于這組平日里就非常難纏的客戶早就心生不爽，嘴里小聲的咒罵兩句，起身來到門口，耐著性子說道：
“郝姐，外面那么多食肉鼠，你非要現在出去干什么？”
“小牛，我的孩子都在家里，現在這種情況他們一定很危險的，我得回去陪著他們......”
郝愛芳一改往日的囂張跋扈，用著非常刻意的溫柔語氣，拉著牛志偉的胳膊，央求道：
“小牛，你和你的同事們陪郝姐回去一趟好不好，郝姐我求求你了......”
“小牛，咱們認識這么長時間了，請你一定幫幫我們，我們真的不能失去孩子們啊......”
張東貴拉著牛志偉的另一只胳膊，同樣流露出誠懇的態(tài)度請求著牛志偉。
此刻，外面世界危機重重，出去簡直就是找死，牛志偉怎么可能答應他們的自私請求！
扒拉開二人的手臂，牛志偉看著這一對平日里難纏至極，毫不講理的客戶，心中積怨已久的怒氣在這末日景象的壓迫下，終于爆發(fā)而出。
“外面是什么情況，你們不清楚嗎？”
“你們要去找死，我管不了，可你們特么的別拉著我......”
氣洶洶的說完，牛志偉不再搭理二人，轉身來到齊仁身邊坐下，閉目養(yǎng)神起來。
張東貴夫婦被牛志偉一說，當下就好比是被踩了尾巴的狼狗一般，脾氣瞬間便被點燃了！
怒火滔天的來到牛志偉身前，郝愛芳神情猙獰，破口大罵：
“小牛，你怎么和郝姐說話呢？你懂不懂尊重人？你媽就是這樣教育你的，你家的家教都喂了狗了......”
“啪......”
牛志偉利落起身，一巴掌重重的扇在了郝愛芳的臉上，緊接著一腳將郝愛芳踹倒在地，指著郝愛芳怒吼道：
“別尼瑪的跟老子談尊重？”
“你們這對老不死的，以前仗著自己客戶的身份，潑皮耍賴，蠻橫無理，指著鼻子罵了我多少回......”
“老子忍你們很久了，你們他媽的還跟老子談家教，你們有逼臉談家教這個詞嗎？”
“啊呀，殺人了，殺人了，李經理你趕緊看看啊，你們的員工要殺人了......”
張東貴扶著完全被打蒙的郝愛芳，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對著經理李英表演著。
雖然經理李英見識過很多次張東貴夫婦的無恥行徑，但他們畢竟是客戶，對于客戶總不能做的太過了！
“牛志偉，你怎么和客戶說話呢！趕緊道歉，然后罰款五百......”
李英習慣性的擺出了官架子，臉色黑青的盯著牛志偉訓斥著。
“呵呵，呵呵......”
牛志偉陰陽怪氣的笑著，用手指著平日里各種嘰歪挑毛病的經理，怒吼道：
“你他媽看看外面變成什么樣了，你他媽還讓我道歉？”
“老子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你他媽還讓我道歉？”
“道歉，道歉，倒尼瑪的歉啊，你特么要罰款就趕緊的，你特么最好把我的工資都扣完算了......”
“在臨死之前，老子再也不想像以前那樣憋屈的活著了......”
“你......你......你......”
經理李英被懟的啞口無言，臉龐憋的通紅，愣愣的不知該如何去反駁牛志偉的話語。
張東貴眼見李英的訓斥失效，再聯(lián)想到外面的恐怖景象，氣焰瞬間被撲滅，為了不讓暴怒中的牛志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張東貴底虛了。
“小牛，我在你手上買了房子，可這房子到現在都五證不全，不能網簽貸款，而且合同上的交房時間都延期一年多了，我們難道還不能抱怨兩句嗎？”
“啪......”
牛志偉上前就是一巴掌，然后指著張東貴的鼻子，毫不客氣臭罵道：
“交不了房是因為我的原因嗎？我特么難道不想早點網簽，拿到后面的提成嗎？”
“你特么一套房子交了百分之三十的首付，老子就賺了你不到五百塊錢......”
“就因為這五百塊錢，你整整折磨了我三年時間，我特么這三年來是怎么過的，你心里應該比誰都清楚......”
“你他媽隔三差五就來售樓中心大鬧一番，對老子指手畫腳，惡言惡語，你那是抱怨嗎？”
“還有，你認為你是客戶，你特么就無所不能了嗎？”
“隔幾天你就在大晚上給我打電話，然后各種數落我一番，你特么心情舒爽了，可你想過我的感受嗎？”
“我特么難道就沒有私生活了？每天大半夜的還得聽你逼逼......”
牛志偉越說越氣，內心越發(fā)的憤怒起來，看著眼前令人憎惡的張東貴夫婦，牛志偉不自覺的撩起袖子，想要出手教訓二人。
“你......你想干什么？你不要亂來啊......”
張東貴驚魂不定，指著牛志偉的右手不受控制的瘋狂顫抖著。
“志偉，冷靜一些......”
同為業(yè)務，齊仁非常理解牛志偉此刻的心情。
齊仁等人所在的房產公司，屬于本土企業(yè)，資金實力并不雄厚，這個項目的開發(fā)就是與南海村共同合作的城中村改造項目。
這個項目雖然可以辦下大紅本，但因為前期資金的緣故，公司并沒有優(yōu)先辦證，反而采取了無證售房的方法來提前籌集資金。
很多客戶因為貪圖便宜，買下了這里的房子，但在之后因為工期緩慢，證件遲遲難以辦下，很多人心中積累了無窮的怨氣。
有些明智客戶僅僅針對公司發(fā)難，可有些像張東貴夫婦那樣的客戶，則對業(yè)務人員百般刁難，言語惡毒，令業(yè)務人員苦不堪言。
而作為業(yè)務絕不可能與客戶發(fā)生直接沖突，這是公司的強硬規(guī)定，很多業(yè)務人員為了拿到日后的工資提成，唯有咬牙忍讓，在心中默默給自己洗腦：
你吃的就是這碗服務飯，無論多么難聽的話語，只要你把他當成一個屁......放了就好。
以前牛志偉為了生存可以毫無底線的忍讓，可在這末日來臨的時刻，牛志偉又如何能夠忍讓下去？
不過，雖說張東貴夫婦確實惹人討厭，但不管怎么說，真要動手打人確實有些說不過去了！
“哼，算你們走運......”
都是男生，再加上平日里齊仁這個組長對牛志偉的無私幫助，牛志偉還是非常尊敬齊仁的！
冷冷的白了張東貴夫婦一眼，牛志偉扭頭就走，再也不想看見這對曾經讓自己無比難堪的惡心夫婦。
“開門，開門，我要回家，我要找我的孩子......”
之前被牛志偉打的發(fā)蒙的郝愛芳，此刻回過神來，再也顧不上其他，心里只想著可以早點回去見到自己的兩個孩子。
看著郝愛芳那擔憂至極的眼神，齊仁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心里莫名的一陣刺痛，深深的擔憂著父母的安危。
“希望這末日景象只存在于這個城市吧......”
齊仁心中暗暗祈禱。
“你給我開門啊，我要回家，你聾了嗎？開門，快點開門......”
郝愛芳有些失控，發(fā)狂般拉扯著齊仁的衣服，要求齊仁為他打開玻璃大門。
盡管齊仁不喜歡這對夫婦，但齊仁也絕對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去送死。
“現在出去，你很有可能會死的，你難道真的不怕嗎？”
齊仁緊緊盯著郝愛芳的眼睛，試圖喚醒郝愛芳的最后一絲理智。
聽聞齊仁的質問，郝愛芳神情竟然出奇的平靜了下來，她靜靜的看著齊仁，眼神里流露出一絲齊仁不理解的暖意，問：
“小伙子，你有孩子嗎？”
齊仁默默搖頭，不明白郝愛芳想要表達的真正意圖。
“等你有了孩子，你會明白的......”
郝愛芳苦笑著說了一聲，然后，在齊仁沒有任何防備的時候，突然跪倒在齊仁身前，祈求道：
“請你開門，我必須回去陪我的孩子......”
“咚......”
“咚......”
“咚......”
張東貴同樣跪了下來，瘋狂的對著齊仁磕著響頭。
“嗡......嗡......嗡......”
齊仁只感覺腦海里嘈雜不堪，完全失去了應有的思考能力。
“該不該開門，我究竟該不該開門......”
齊仁迷惘了，齊仁的面前仿佛出現了兩條長長的道路，一條道路通往深淵，另一條道路則有可能會通往更深更深的......深淵。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門開了，你若走，我不送，你若不走，我......我也不會趕你......”
牛志偉不知何時將U形鎖打開，站在玻璃大門前，面無表情的看著張東貴夫婦。
“小牛，謝謝你，這些年給你添麻煩了......”
郝愛芳深深的對著牛志偉鞠了一躬，然后，毫無畏懼的走出了玻璃大門，張東貴非常歉意的看了一眼牛志偉，然后，緊緊跟隨著自己愛人的步伐，沒有丁點的猶豫與彷徨。
齊仁的眼眶有些濕潤，看著那對夫婦突然間變得有些高大偉岸的背影，齊仁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去將他們殘忍的......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