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消息對我們來說關系不太大,但對于飛哥來說,卻是烏鴉枝頭變鳳凰的時刻。什么消息呢?
原來是薛伯父立了遺囑,要將他手里公司的股份全都轉給飛哥。這些股份有多少呢?我們也無從得知,但應該是我們一輩子都掙不來的數(shù)目。這只是表面,更深層次的意義是薛伯父覺得虧欠飛哥,同時又認可了飛哥。所以才將公司的重任交給飛哥。
當然,什么叫遺囑?只有人死了,才能算數(shù)。但飛哥的心里是不希望他死于這次手術,從他帶著我們一起去獻血就能看出。
可他要不死于這次手術,日后若是變卦……我相信飛哥不會這樣想,但我們卻這樣為他想。
在我們回寢的第二天,薛伯父便被推進了手術室,家屬簽了字,手術的結果也只能說是“盡人事,聽天命”。手術整整進行了一天,直到夜晚,終于傳出了噩耗。
醫(yī)生十分抱歉,但也怪不得人家,人家在手術室里也整整一天,何等敬業(yè)??蛇@生死一道,是人都要經(jīng)過的。只可惜他逝世的太早了些……
人既已仙逝,身后之事,辦得縱使轟烈也只是如一陣風卷走了天邊殘云。靈堂之上,薛家公司的職員也都前來吊唁。也不知是誰透出的風聲,仿佛全公司的職員都知道了飛哥是新任的董事長。
我想任憑誰也想不到飛哥會成為新一任的董事長。而他們呢?一一對其寒暄,搞得飛哥是走也走不了,只得一一回應,還好他沒有乘勢來一回就職報告之類的講話。不然我想大家將會更加尷尬了。
飛哥從此之后,便更加專研商道了,本想著同薛母請教問題,可薛母卻不諳此道,薛安寒么,也是個只知花錢,不知掙錢的人。飛哥轉變思路,不時地請教公司中的元老與高層。飛哥收獲頗豐,但終歸是年紀稍輕,做不到想薛伯父那樣如魚得水,但能知人善任卻也不易了。
跟著薛伯父一同埋葬的還有我們這一個學期的時光。這學期一過,飛哥也搖身一變,成了薛家公司的實際掌舵者。飛哥本著“無為而治”的思想,那些公司元老也是商場摸爬滾打的精英,公司雖然稍有虧損,但也能及時止損,慢慢轉而盈利。飛哥手上的股份一動沒動,到了月底分紅,還有好幾位數(shù)目的錢進到他銀行的賬戶中。這只是一個月的月底分紅,且不說這一年有十二個月,就是到了年底,還有年底分紅……
我們本以為法師沉浸在追求呂驚秋的道路上無法自拔,而會導致他掛科。這一回,真是令我們失望:他這樣逃課,卻沒有一門掛科,只是有幾門剛剛好及格。他十分淡然,我們深知這不是他努力的結果,這是任課老師和改卷老師努力的結果。罷了,及格了也就罷了,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年了。
我這個學習的差生,這個學期居然也沒有掛科,雖然普遍得分在七十分左右。這個區(qū)間的分數(shù)雖然不高,但對于我來說,業(yè)已夠了。
各科的期末分數(shù)都出來了,也就意味著要放寒假了,這一放假就是過年了。放寒假了,我們在食堂吃完這個學期的最后一頓中午飯,我們準備回寢室收拾行李,我們當然是各回各家了??墒秋w哥呢?
回寢路上,阿茍忽然問道:“飛哥,你今年過年放假還在學校嗎?”
飛哥搖搖頭,也回了一句:“我也回去過年了。”
“回哪去過年?”阿茍仿佛問得不適時宜,緊接著便拿一句客氣話找補一句回來:“要是沒地方去,要不去我家過年?”
法師插話了:“我說你真是瞎操心。人家飛哥現(xiàn)在這身價……想在哪里過年,就在哪里過年。你說說,什么叫沒地方去?別說是租房子,就是買房子,也不得隨手買它個十套八套的?”
阿茍尷尬一笑,不再說話,倒是飛哥自己說了:“今年我去薛家過年了。薛阿姨昨天特意給我打了電話,不去怕她不高興。說是今天下午有車來接?!?p> “是怕薛阿姨不高興,還是怕薛安寒不高興?。俊狈◣熡忠荒樇樾Φ貑柕?。
“怕呂驚秋不高興……”
“去你的……”
兩個人好像又準備開始嘴炮,我見狀便急忙岔開話題:“飛哥,說正經(jīng)的。你不是有駕駛證嗎?你也該買臺車了,以后這大過年的就不用叫別人來接。再來這周末、沒課的時候,你去公司也方便。再退一步講,你去看望薛阿姨也方便啊?人家把你當自家人,你也得常常去探望一下她啊?!?p> 飛哥點了點頭,似乎同意了。轉眼之間,已經(jīng)來到寢室門口。我們各自收拾了東西。不多時,薛家的司機就來到我們寢室了。他兀自將飛哥的行李搬到了樓下車上,飛哥將桌上的背包往身上一背,和我們道了聲:
“明年見?!?p> 他也下了樓。我和阿茍也將行李收拾完畢,和法師道了別,一人拉著一個大行李箱,往學校的地下停車場而去。寢室里只剩下法師一個人,阿茍臨走叮囑了他斷水、斷電,他是不會忘記的。他買了下午四點多的車票,當然是他最后一個走。
過年么,年年都是如此,而年味卻一年比一年淡了。小時候盼著過年,有糖吃、有新衣服穿,可如今呢?想吃糖,隨便買;想穿新衣服了,那就買兩件,可是小時候過年時的歡樂,卻再也找不回來了?;蛟S這就是所謂的長大吧……雖然每年過年都能收到紅包,但這推辭扯讓真是令我厭惡。
就是你苦苦用演技掙來的紅包,也會被你的母親收走,然后對你說上一句:
“這錢我替你存著……”
更加可惡的是:這紅包的錢存著、存著,就沒了,連本帶利都沒了。沒了也就罷了,關鍵也不敢問她存哪里了,怎么就沒了。誒,這年有什么好過的?
新年一過,便是元宵,元宵一過,便是新學期了。
新學期伊始,飛哥果然提車了。他叫我們去學校的地下車庫去看他的車,也好幫他看看是買得貴了還是撿漏了。實話實說,車都買了,即使買貴了,這時候說也無濟于事了,但也不妨去看上一看。
到了地下車庫,有點出乎我的意料:我本以為他會買一輛豪華品牌的車,但他卻買了一輛稀疏平常的二手車。我問他何故?
他是這樣解釋的:“我自從駕照考到手,已經(jīng)好幾年沒開車了,先買倆便宜點的二手車練練手。這樣的車撞了也不心疼。到時候再換唄?!?p> 法師聽他這樣解釋,便笑道:“你看你,什么身價了,還不舍得用錢。你到公司里去,是不是隨便一個小領導都比你的車好?你看看人家薛安寒,這小敞篷跑車,它不哇塞嗎?”
飛哥笑了笑,也不再辯解,只是回道:“先練練手吧,挺好的?!?p> “自動擋還是手動擋的???”我問了一句。
“自動擋的,手動擋都不會開了。”
“自動擋的好,簡單,容易開?!蔽艺f完,又問了一句:“薛安寒那跑車也是自動擋的吧?”
飛哥點了點頭。
“說到那薛安寒的跑車可真是好看……”阿茍接過話,又嘆氣道:“可惜好久沒見到了?!?p> “明天就能見到了?!闭斘覀兠曰笾H,飛哥將話語解釋清楚了:“她明天來入學了?!?p> “還是在咱們班?”阿茍又問。
“不是,留了一級,成學妹了?!憋w哥笑著說道。
夜晚一過,果然在學校的地下停車場又見到薛安寒的那一輛跑車,正停在飛哥的那輛二手車旁邊。瞬間,飛哥的那輛二手車顯得那么黯然。
開學當天,也就報個到。晚上也沒什么事,想著去學校操場走走。我們便一起去了學校的操場。阿茍挎著周夢潔,法師拉著呂驚秋的手,飛哥和薛安寒也挽手而行。
法師依舊在借機與飛哥打趣:“老話說男人有錢就變壞,你看那飛哥。一有錢,就騙上人家小學妹了。”
“我就喜歡被他騙……”薛安寒回道:“再說,你不是也騙了一個嗎?”
他們說說笑笑,而我獨自走在風中,寒風甚凜冽,雖無雪花,但不禁讓我想起京劇《碰碑》中那楊老令公李陵碑下自戕的那個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