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壓抑的母親，帝國的曾經(jīng)

　　海然，克軍更衣戴冠，長袍編發(fā)。

　　確綰認(rèn)真給梅司穿衣打扮，給他改換人魚嗣人輕巧的長袍，來回地試了顏色之后，確綰才確定：“你最適合的顏色暖色系的淺綠色和草綠色，記住我的搭配建議，王上是很注重儀表的?！睂⑺念^發(fā)放下，按照人魚的樣式重新編織成沿鬢結(jié)至而后的樣式。確綰對于自己的藝術(shù)再創(chuàng)作很滿意：“王上會喜歡你的?！?p>　　他隨秋原君一起乘船進(jìn)入宮殿。秋原君換了香檳色的長袍，手上、腰上和頭上都佩戴著鑲嵌寶石的裝飾，還化了妝，用金粉在額頭上畫出樹枝和水紋的形狀，越發(fā)顯得如同精靈、仙人一般。

　　人魚的宮殿也在礁島內(nèi)部，聯(lián)系起三青的衛(wèi)城，讓人覺得她們文化中似乎很喜歡內(nèi)向型的建筑布局，不禁讓人浮想，她們起源的文化是不是有什么防衛(wèi)或者屏蔽外界傷害的環(huán)境因素。（城姬）

　　內(nèi)部空間金碧輝煌，以聯(lián)排的穹頂和開闊的弧形空間為主，比三青文化愛好金屬裝飾感也輕量一些，墻壁以白色石灰或是什么結(jié)晶為主色調(diào)，上面有規(guī)律地凝結(jié)著很多米色、香檳色的結(jié)晶，像碎鏡子片似的閃閃發(fā)光，整個內(nèi)部空間呈現(xiàn)夢幻般的光亮。路過一個高闊的主廳，雕彩畫棟，整個橢圓偏長條形狀的大廳中，貼滿了彩色寶石玻璃的馬賽克，裝飾出好像是很多扇門的樣子，就好像這個廳的原型曾經(jīng)是一個通向多處的交通核型空間，例如我們常見的高鐵站的候車廳。多個穹頂?shù)闹行拈_了通向天空的采光窗，它們方向不一，在地面上投影出一個曼荼羅的多圈光影，而且隨著日光的變幻移動。地面上的馬賽克標(biāo)注了日光運行位置所代表的一年中的時間。秋原道：“這里是仿照《至大經(jīng)》中對圣殿的描述而造的，一般除了年節(jié)祭祀，都不再使用。”

　　他們和克軍會合，被阿瑪頌衛(wèi)官帶領(lǐng)進(jìn)入一間橢圓形的、粉紅色內(nèi)裝的偏廳。剛進(jìn)去的梅司有點不太適應(yīng)，就像突然從一間航母的客艙推門進(jìn)入一間洛可可風(fēng)格的房間的穿越感。墻上裝飾著金色的貝殼、海馬、海螺，粉色繡滿形態(tài)各異的海百合花、海繡球花、風(fēng)鈴草，高腳的沙發(fā)座椅的墊腳也雕刻成海馬貝殼海星狀，軟墊的顏色從乳白色、粉紅色、煙紅色、胭脂灰、干燥玫瑰、豆沙色，玻璃桌幾上擺滿了多層點心塔，荔枝、草莓、漿果的小蛋糕、糖果，大桌子上擺著香檳塔，地上散落著貝殼歐泊的籌碼、骨牌。

　　幾個衣著華貴的人魚大臣、貴內(nèi)臣（相當(dāng)于貴婦）陪著一個氣質(zhì)華貴的女子打牌，她看不出年齡，但莫名地讓梅司覺得，是個老人，幾個漂亮的人魚嗣人內(nèi)侍趴在她腿上，調(diào)笑游戲。

　　戴克里先看到克軍前來，揮揮手，遣散了寵臣和貴內(nèi)臣、內(nèi)侍們。他們低頭退開。

　　“我兒回來了？”戴克里先鷹一樣的目光盯著克軍，上下打量了一圈，又看看梅司：“終于肯結(jié)婚了哈？你當(dāng)兵的時候，老母親我催了這么些年，非要什么建功立業(yè)，追求什么真愛。我給你找了那么多漂亮的貴族嗣人小伙子（她對著身后低頭侍立的侍從一揮手），都看不上，哈？現(xiàn)在上了年齡，也不挑剔了？你看看人家蘇智，孩子都能打排球了，你呢？現(xiàn)在啥也沒有，”

　　克軍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你催我結(jié)婚我結(jié)了，催我生孩子，我生。行了吧？你滿意了？”

　　“你看看你，現(xiàn)在才多重？有沒有100kg？體重不到你也想生卵？人魚的祖訓(xùn)，享受生活，多多繁衍！”戴克里先舉起一杯香檳，晃了晃，一口喝干?！霸谔K智家旁邊給他一條船。你回去好好呆著，別跟伯里克利那群民主派一起摻和，他們就是一群狂熱分子！

　　“你，上前，轉(zhuǎn)個圈?！贝骺死锵戎钢该匪荆昂芎?，你很好。孩子，多多地娛樂你的主上，不要像陸上人那樣容易嫉妒，放平心態(tài)，多子多福！多出門玩玩，娛樂、社交、交媾、生育！你怎么就沒點好處像我，像你那個陰沉的撫親（她指克軍）。我們是王族、是貴族，是為了生育的，不要天天想著打仗開邊這種窮人家的營生，沒有志氣！”她吃了一口餡餅，開始指手畫腳。

　　“嗯？我怎么說的？在三分火的時候加入醬料，又入味又不會焦，這是誰干的？一開始就加入醬料了？糊了！連做飯都不會，你，別干了！還有那個之前內(nèi)官給我推薦的一個老神醫(yī)的湯藥，海底數(shù)十位珍貴草藥提煉而成的！拿上來！”戴克里先頤指氣使地道，侍從殷勤地端上來一碗黝黑又稠又腥的湯藥，克軍一臉痛苦，“墨魚汁，墨魚汁大補啊！給他帶回去一個周的，每天三頓喝，保證早生養(yǎng)！你！”戴克里先又指著梅司，“幫我看著他喝下去！”

　　克軍小聲道：“我看你老糊涂了，騙子的話你也信。”

　　戴克里先瞪眼道：“你說什么？整個海然城，連科學(xué)長官的星姓族長白三條也都說，墨魚汁，啊，滋陰補陽，補血通氣，就你特殊？”

　　“我跟你沒法說。白三條，那就是傳銷！”

　　“你說誰是傳銷？”蘇智趕緊把她們拖開，在中間打著哈哈。說克軍剛回到海然，到宮里各處轉(zhuǎn)轉(zh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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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軍坐在宮殿地面花園的石階上。花園范圍很大，呈臺階狀一步步下跌，被各色玫瑰籬笆切割成幾何形狀，順著地勢有一個臺階狀的噴泉，并且沿著花園澆灌線建成輸水道的形狀，是淡水，所以并不流入海中。海鳥在上方盤旋，投下斑駁的影子在花園中一棟棟雕像上。

　　“那個是我哥哥，克治。他是王上的長子，學(xué)識淵博、禮賢下士、一表人才，在海然公民和阿瑪頌中威望極高，所有的人都喜歡他，不光嗣人們瘋狂地追求他，連碩人們也崇拜他，母上也最喜歡他?！笨塑娭钢渲械囊蛔裣駥γ匪镜?。

　　“他身高九尺，不像我，只有七尺九，我從小體弱多病，明明我存在得比他早，卻出生得比他晚（受精時間和發(fā)育時間不同），從小我的鱗片也生不齊，不像他，生了一身金色的鱗片、眼睛是高貴的紫色，我怎么比都比不上他。我只不過是一個蜷縮在角落，不上體育課、喜歡沉默的書呆子。”

　　梅司揣度著用詞道：“你兄長（多奇怪，在他看來明明是克軍的姐姐），對你不好嗎？”

　　“不，他對我很好，發(fā)自內(nèi)心的那種?？墒撬绞菍捄甏罅?，我越不喜歡他，因為他的高尚提醒著我的卑鄙，我不如他、而且我卑鄙地嫉妒他。

　　我小的時候暗戀隔壁班的嗣人同學(xué)，我一直覺得對方不會喜歡我，于是保密不說，他就告訴我，他來幫我。果然如同我所料，一來二去，那人就愛上了他。想起他那張高尚的完美的臉、前來道歉，對我表示極大的愧疚，對我說為了愛情他愿意接受一切神的考驗，哪怕是不得王位的時候，我恨透了他那張高尚完美的臉。憑什么，他得到了一切，得到了神的偏愛，還做出一副內(nèi)心痛苦的樣子——我根本就不同情他?！?p>　　******

　　“二公子和王上又吵架了？”回去的船上，秋原君問，“哎，他們母子二人真的是像，脾氣都暴躁得很。所以王上最喜歡二公子?！?p>　　“嗯？克軍剛剛說人們都比較喜歡他的兄長?！?p>　　秋原眼睛亮起來：“大公子是不一樣的。和自然受精有所缺陷的二公子不同，他是大母神樹通過基因選擇出來的、智慧和勇氣都最完美的生命，原本是帝國王的繼承者。他是完美的，是如同天使和神子一般的存在——（秋原的眼睛黯淡下來）但，大公子他承受著很大的痛苦。對比來說的話，大公子雖然擁有阿波羅一般的身軀，卻有著一個詩人般脆弱多情而多愁傷感的靈魂，他是憂傷的。二公子雖然病弱矮小，卻擁有一顆宙斯的靈魂，他是憤怒的，他奇怪自己為什么得不到偏愛——其實他已經(jīng)得到了神的偏愛，他只是貪婪，想要所有人都只愛他、崇拜和尊敬他。我記得他們上學(xué)的時候，大公子是以優(yōu)雅、英俊和和藹著稱，而二公子是一個聰慧、狡黠、叛逆和野心勃勃的狡辯者。大公子關(guān)愛他的同輩，從小就顯得成熟、可靠，如同長輩。二公子則富有正義感，絕不允許有損公義的事情發(fā)生。這讓他無論何時都比他的實際年齡看上去天真，哪怕是最強壯的阿瑪頌和最權(quán)威的師長，二公子都能用他諷刺的態(tài)度和俏皮的語言讓他們不攻自破。因此他們的外號分別是，迷霧中的阿波羅和一半鱗片的蒼白蘇格拉底?！?p>　　梅司隱隱覺得奇怪：“你和她們一起長大？”

　　秋原君嘆氣道：“第四階段?；鸬能娛率≈?，飛行學(xué)院是有水上部分的。那時候嗣人的教育并不集中于白虎內(nèi)城，也不傾向于育兒。伯里克利就是那時他們的同學(xué)，第四階段停火后，他們那群民主派受到了很大打擊，但即使如此，大公子也不至于——（他愁容緊鎖，楚楚動人）我認(rèn)為無論怎樣的軍事失敗，只要二公子還有機會回來，大公子都不至于——有傳說，大公子是閱讀了大母神樹的《至大經(jīng)》未解密的部分后，自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