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青苗不均,腹背受敵
**青苗法的弊病**
盧元令領(lǐng)了兩浙水師副都指揮使的職務(wù),英國公一家留在汴京,算是給趙官家個安心。他獨自一人帶著親從,沿水路去江寧赴任,軍都指揮使任命他仍回舟山巡檢司駐防,于是繼續(xù)南下。路過揚州時,船家靠港增補糧食點心、給養(yǎng)。盧元令新收的小童盧狗兒殷勤地把他從跳板上扶下來。盧元令甩開他的手:“哪就那么嬌氣了,狗兒,我從小在水里長大的?!惫穬盒χ溃骸按蠊?,我在東京的時候,看到人家大官的公子哥兒都派頭十足、一擲千金,你的媽是郡主娘娘,爹爹是護國大將軍,你怎么這么低調(diào)呢?你看二公子的衣服都是蘇繡鑲金線的,香囊里都是金錁子。”
盧元令的貼身仆從、從小一起長大的盧安笑道:“原來你是看上了我們家的金線衣服和香囊里的金錁子?”狗兒道:“不是,公子仗義,狗兒只是覺得大公子應(yīng)該配的上更好的東西。”盧元令皺眉到:“揚州古來繁華通衢,怎么看上去蕭條了不少?”只見碼頭上扛包的挑夫都面黃肌瘦,“揚州發(fā)生饑荒了嗎?你去小販那里買幾塊梅子糕,順便打聽打聽?!?p> 只聽街上買梅子糕的小販道:“這該死的青苗法,要命法!不知道圣人官家是聽信了哪個祖宗十八輩缺德奸臣的慫恿,吃人不吐皮,要把窮人的骨頭的吃光了!我們家里本來小有積蓄,根本不需要借貸,偏偏天殺的官府,推行什么上戶保下戶,非要給那些懶骨頭無賴擔(dān)保!官府強制攤派,每年出貸兩次,說是利息二分,其實哪有那么低?復(fù)利相積,一年的利息巴不得得有五六分,比高利貸還狠!這些貧戶懶骨頭本來就家貧如洗,這么一貸,更是要賣兒賣女了!官府強收他們的要命錢還不算,還跑來我們家,說我們給保了,把我們家的錢財也抄走了!官商勾結(jié),這簡直就是明搶!
原來從唐朝開始,官府就設(shè)有平價糴糶米的款項,為的是穩(wěn)定米價,不讓收糧的時候谷賤傷農(nóng),也不讓青黃不接的時候商人囤積居奇。這下好了,官府忙著房貸搜刮民脂民膏,連平米價的款子都沒有了!刮地皮,損陰德!
我們家本來在揚州有鋪子,如今也要挑著挑子出來賣了!年歲越發(fā)不好,還不知道能干到哪一天呢!”
盧元令聽了,非常驚詫,暗中叫盧安多問了幾個人,都是大罵青苗法的,于是把見聞記錄下來,準(zhǔn)備寫家信回去。船隊迤邐到了越州,他趕緊向當(dāng)?shù)剞r(nóng)戶打聽青苗法的事情,卻見當(dāng)?shù)氐霓r(nóng)戶都一致說好,說曾大人的治下,夏秋兩季,糧價不跌、種苗不愁?!氨緛砣ツ暝街荽箴嚕詾樵缑绯呻y,不想曾大人帶府吏下來,不要錢,只要讓保人簽個字,就能拿到種子;稻米成熟之時,用糧食抵錢,都按照市價計算!”
“曾通判!”盧元令急吼吼地沖進府衙,“這,這是怎么一回事?為什么同是實行新法,越州能夠熬過饑荒恢復(fù)生產(chǎn),而揚州窮得都賣兒女了?”
曾通判道:“你先喝口水,別急?!氵€記得去年我讓梅宣判聯(lián)系士子嗎?我讓他們白干嗎?我給他們發(fā)糧啊——我和王丞相十八歲就認識了,他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他一腔熱血想光復(fù)大宋??!可是,人啊人,沒有利益只有理想,誰會跟你干呢?(伯里克利的flag)我真是替他擔(dān)心?。 ?p> ******
龐培開拓西部邊疆,開始公開搶嗣人
龐培得到海然阿瑪頌援軍,立刻以薩賓沙洲為核心(設(shè)為小笠原諸島),往西側(cè)外擴,在東大沖島、赤尾嶼和琉球的久米島建立了要塞和據(jù)點,呈三角形控制住交通水域,意圖將城邦擴大至推進入第一島鏈之內(nèi)。
琉球當(dāng)時人丁稀薄,尚未形成有史載的王朝。他們的印象中,也只是來了很多“騎魚的女人”。薩賓沙洲的通過阿瑪頌的占領(lǐng),迅速形成了統(tǒng)治地位,扼住了東南亞和宋國的水上交通要沖,收取高額稅款。通過對珍珠、白銀和宋國客商的搶奪,她們向海然母邦繳納了大量財富,伯里克利的支持率全面上揚,帶動很多非阿瑪頌的平民碩人也以預(yù)備役的形式遷往薩賓沙洲。
薩賓沙洲貴族少,所以嗣人儲備遠遠不夠,加之出征的阿瑪頌以未成家的平民階層為多,為了滿足她們的交配生育需求,龐培開始向?qū)俚卣髡偾嗄昴行浴?p> 琉球人身高較矮,普遍不符合阿瑪頌的審美,恰逢此時青苗法在北宋全境推行,褒貶不一,福建路出現(xiàn)饑荒,龐培組織人上岸,以南洋做工、高回報、開拓田地己有為誘惑,拐騙青年男子到下南洋,然后在半路船上,以斷水?dāng)嗉Z為威脅,脅迫他們自愿成為薩賓沙洲的嗣人奴隸。
福州府最先發(fā)現(xiàn),受害范圍逐漸延伸到兩浙。越州稻米三季,勞動力減少敏感,最近也發(fā)現(xiàn)治內(nèi)青壯年男子大量缺少,開始調(diào)查。捕快偽裝成要去南洋做工的男子,聯(lián)系中人,摸到了一個海邊的窩點,于是在交易點設(shè)下埋伏。不想海中捉拿的號角聲一起,爆炸聲四起,人魚們迅速跳入水中擺脫,不但沒捉住人販子,還吃了大虧。州府衙門于是向兩浙水師借調(diào)戰(zhàn)船和火器。
盧元令一聽,就覺得此事和人魚脫不了干系。于是他駕馬攜從,趕到了杭州府治下的外祖家。錢氏是吳越國王的曾孫,宋帝賜“忠孝盛大”牌匾,供養(yǎng)免死金書鐵券于祠堂上,表彰此家族看清形勢、治下清明、人才輩出。
外祖聽聞來意,命童仆翻出家宅內(nèi)存放的家史,盡數(shù)找出有關(guān)“人魚”“鮫人”的記載。一查之下,多有所獲。又從世交的守將那里得知,數(shù)月前,出東海打漁的漁民,在一處島礁附近,發(fā)現(xiàn)似乎發(fā)生了傷人事件。奇怪的是,這些尸體全部沉入水下,不曾浮起,讓人覺得恐怖又奇怪。漁民為了剝?nèi)∷齻兩砩系慕疸y,把尸體帶了回來,卻發(fā)現(xiàn),那些金銀似乎不是戴在那些尸體上的,而是長在骨頭里的。
外祖道:“看來,所謂的鮫人和我們摩擦由來已久,只是一直未能引起我們的重視,就如同放任金、西夏蕞爾小國,而致使他們坐大到難以收拾。若真如你所說,她們已經(jīng)形成一個獨立的海外邦國,女子為戰(zhàn)士、搶奪男子交媾,火器極強,就難以對付了。你須得加強防備,兵法說,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不要被人云亦云的傳說、鬼神莫測的神話迷住了雙眼,做詳細的調(diào)查、十足的準(zhǔn)備!”
盧元令道:“是。我還聽申氏少使提過,在河湟地區(qū),也有一群與她們相似的蠻夷,如此,我也可向王氏秦鳳路經(jīng)營司去信,希望他們提供信息和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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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元令帶著隨從、仵作,看著眼前的人魚尸體。東海漁船上有冰塊,凍著回來的,因此不至于腐壞嚴重。她們軀干部分的身體,如同人類一樣產(chǎn)生了體內(nèi)血液凝結(jié)下沉、而在擺放的下側(cè)產(chǎn)生的尸斑。但四肢的部分卻完全沒有,沿著腹股溝的位置,還產(chǎn)生了明顯分界線。
“大人,聽說她們是神女、是妖怪,是海龍王的丫鬟,若是不讓她們?nèi)胪翞榘玻}埻鯐蚶组W電報應(yīng)啊……”跟從的有些隨從開始露出畏懼退縮的表情。
“剖!”
她們渾身披有一層很細的鱗片,像透明的魚鱗那樣泛出閃光的顏色,一開始切上去很硬,刀斧不能進。仵作仔細觀察,發(fā)現(xiàn)用沸水燙可以將其鱗片層和內(nèi)部的生物質(zhì)層分離。于是像拔雞毛一樣,去除了一部分鱗片——但這只在下腹部的一小部分起作用。
“能切開多大切開多大吧。小心,不要破壞了內(nèi)部結(jié)構(gòu)?!?p> “是?!?p> 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幾個仵作像鋸鋼板那樣輪流勞作,才把腹部切口打開。新鮮內(nèi)臟的腥氣。
乍一看上去,似乎和人類內(nèi)臟簡直一模一樣的呼吸系統(tǒng)、消化系統(tǒng)和泌尿系統(tǒng)。
“拿個人的尸體對比看看?!?p> 盧元令猶豫著,帶著手套伸手進去摸——鋼鐵心臟!這個是肺?與人類新鮮的、粉紅色的、海綿狀的、有彈性的肺葉不同,她們的肺也是金屬的,按下去,發(fā)出呲啦呲啦的聲音,好像有很多細小的換氣機構(gòu)。他從外部摸了摸,發(fā)現(xiàn)在她們“肋骨”之間還有可以開闔的甲葉——這是肺還是腮?
“能把肋骨切掉嗎?我想看得更清楚一些?!?p> 仵作得令,上來滿頭大汗地鋸了半天,道:“回副指揮使,探明了,她們沒有完整肋骨。您摸到的是從脊椎骨上伸出來的一些骨刺,她們的骨頭似乎都是鋼鐵所成,我們的刀切不動?!?p> 盧元令按壓著她們奇怪的呼吸器:“這簡直——像鯊魚一樣?!?p> 她們的消化系統(tǒng)和人類的比較像,除了比較短,各個臟器都非常小,而且有一層彈性強度極好的透明復(fù)合膜包著。生殖系統(tǒng)——“她們都是女性,我看到了卵巢,沒有子宮——等等,這是怎么回事,怎么有卵?”
“妖怪??!妖怪??!她們是妖怪?。 必踝鱾儑樀猛榷即蜍?,坐到地上,有幾個屁滾尿流地跑了。盧狗兒嚇得瑟瑟發(fā)抖,盧安捂著口鼻道:“大公子,這太邪門了!快罷了吧,埋了,別讓惡鬼纏上我們!”
盧元令以極大的毅力,親自上手:“今天就算是真龍出世,我也要把它解剖完!”
只有腹部是可以打開的,而且有像人類尸體一樣的肉體部分可以腐爛。頭部咽喉以上和四肢在沒有體腔的位置都嚴嚴地被金屬膜殼封閉了,如同青銅鑄出的、關(guān)節(jié)可以靈活活動的雕塑,外面套了一層模仿人類皮膚的假膜。
“真是一群妖怪!”盧元令掄起斧頭,用盡全身力氣,斫斷了尸體的手臂。
完全是金屬構(gòu)件打造的一件極其精密的、可以動的機械。骨骼位于中央,保護著神經(jīng)似的線纜,輻條伸出,支撐著模仿出手臂外形的膜殼。他試著牽拉著里面的鋼絲,手指隨著鋼絲的移動而伸握張合。
一半是生物,一半是機器。只有生殖系統(tǒng)和神經(jīng)系統(tǒng)保持著相對的完整,消化、循環(huán)和排泄系統(tǒng)都萎縮至很小,支持著不高的能耗。
“她們這么重,卻沒有鰾?對了,她們從來不乘船,她們這么重——在水中不能停止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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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培勢力大增,已經(jīng)放棄偽裝,開始直接劫掠?xùn)|海沿岸的島民和村莊。
盧元令在營中,有逃回來的漁人青年在他治下痛哭控訴:“那群鮫人女人太可怖了!她們根本不把我們當(dāng)人,抓回去之后,拉到集市,如同販賣牲口一樣,十個銀幣的價格販賣!好多人在半路上就饑渴、疾病而死!被買到主家之后,讓我們一定要生出孩子,為了防止逃跑,還會在左腳上用燒紅的烙鐵穿洞!更有甚者,被集體賣到如同妓院娼寮一樣的地方,日夜交配接客,非打即罵!最慘的,是被活捉到‘精子庫’,電極直腸取精!不如死了痛快!”
“是可忍孰不可忍!”盧元令道,“她們太猖狂了,一定要有效地打擊、切實地報復(fù),殺殺她們的氣焰,只有這樣,才能保證大宋子民的安全!”
盧元令在東海大盤子島要塞遠遠觀察著?!皥蟾娓敝笓]使!發(fā)現(xiàn)鮫人兵隊!就在大盤子島東側(cè)!”盧元令道:“上次是散兵游勇的人販子,這次已經(jīng)成群結(jié)隊行動了,如此下去,如何得了!叫我們的誘餌,所有船夫全力劃后退,把她們引上岸來!”
這是龐培派出的一個游步兵編隊,人魚碩人組成,不是正規(guī)的阿瑪頌,裝備很落后。不到五十人,在望遠鏡中,可以看到她們?nèi)缤k嘁粯釉诤K衅鸱砩系奈淦魇菑奶K我人那里搶劫或貿(mào)易得來的雙手刀。誘餌的船快速往埋伏好的沙洲退來。人魚像海豚追擊沙丁魚那樣分兵包抄,一隊緊跟在后面,一隊從側(cè)翼攔截。
“沖過去!”旗語兵一聲令下!
船像破開水面的飛魚,沖向淺灘!人魚們迅速包抄過來!撲通撲通!怎么回事?——原來在大盤子島要塞的灘涂上,有一片不是堅固的砂石灘涂,而是泥濘的青泥灘。此處的淤泥又深又粘,成年男子腿陷進去,就很難拔出。盧元令偵查地形,以此為陷阱,并用草席蘆桿鋪在上面,人可以匍匐著經(jīng)過,而對沉重的人魚來說,簡直就是不可脫離的陷阱!
船上的人迅速抄起長矛,對準(zhǔn)被圍困人魚的腹部,朝陷阱中扎去!不一會兒,死傷慘重。盧元令又令旗語兵下令,將被殺死的人魚尸體抬上來,掛在城墻上,因為按照慣例她們一定會讓人取回尸體。
龐培大怒,派出阿瑪頌編隊,要血洗大盤島要塞。
盧元令早早讓人放棄要塞,退回鄞縣大本營,在要塞中堆滿炸藥硫磺。喊話,大聲斥責(zé)人魚違反條約,擄掠嗣人的行為。待阿瑪頌入城,大量火藥傾倒,霎時間爆炸聲四起、烈火熊熊。阿瑪頌編隊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倉皇退回。
龐培經(jīng)過幾個月的擴充,人手、財產(chǎn)、裝備充足,因而出動了三整個阿瑪頌整編方陣,并碩人1500人,要攻打鄞縣。盧元令在鄞縣外的海域淺灘內(nèi)設(shè)置木樁荊棘阻攔阿瑪頌的行軍,并在城墻外設(shè)定多道流沙陷阱,以火炮強力防守,堅守不出。
龐培鬧得太大了,伯里克利率領(lǐng)海然第二批援軍三個阿瑪頌整編方陣到達薩賓沙洲時,不同意龐培的決定。她認為直接和陸上人開戰(zhàn),暴露的風(fēng)險太高,也容易讓海然陷入雙線作戰(zhàn)的危局。由于薩賓沙洲支持伯里克利的議員很多,公民大會天天吵架,因而攻勢停了下來。
盧元令堅守了一個月,終于等到了他要等的東西——天空烏云彌漫,三青大鳥降臨!他等的就是人魚違反與三青的邊境條約!他用王面目吸引來了三青的注意力,并將三青的矛頭指向人魚,戰(zhàn)場局勢瞬息轉(zhuǎn)變,敵人的敵人就是援軍!
屯兵在海岸線上的人魚編隊瞬間落入被屠殺的境地??諏Φ兀鄤倓倧?fù)活了三個千翼葉。千翼葉一和孔雀交織的火網(wǎng)逼迫人魚退入海底。盧元令繼續(xù)固守不出,等待漁翁得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