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言這邊是和平解決了,滄雪那邊卻恨不得要把某個學兔子玩狡兔三窟的家伙來個挖地三尺,然后再考慮是清蒸還是紅燒。
滄雪意氣風發(fā)地去大理寺找人打架,卻沒想到居然白跑了一趟。
唐淵給滄雪安排了一個少司命的官,滄雪對人間這些官職也不是很清楚,但從大理寺里官員們恭恭敬敬的態(tài)度可以看出來,這應該是一個不小的職位。
滄雪先是來了個新官上任三把火,將大理寺少卿給喊了出來。
她問過大理寺的人,平時這大理寺少卿和江衍形影不離,此人肯定知道江衍的去向。
大理寺少卿慕寒卿到。
滄雪看到慕寒卿,還沒等到她兩眼冒火,那一身寒酸書生樣的慕寒卿卻是在看到滄雪的第一眼就先兩眼放光了!
慕寒卿壓根兒就不知道這位來者不善的“少司命大人”正醞釀著要把他綁來要挾江衍,居然還一臉稀奇地湊了上來,自來熟地親切問候道:“你是什么品種的……”
他話還沒說完,滄雪想也沒想,當機立斷地上前捂住了他的嘴,攔住了這個神經(jīng)病的話。
身后的小太監(jiān)一臉驚恐地看著兇神惡煞的滄雪和百般掙扎的慕寒卿。
滄雪深吸一口氣,努力擠出一絲友好,對小太監(jiān)道:“沒事,你先走吧,我和慕大人聊聊?!?p> 小太監(jiān)求之不得地點點頭,轉(zhuǎn)身就跑了。
小太監(jiān)走后,滄雪終于成功地用武力征服了這個瘋子。
慕寒卿被滄雪五花大綁地關進了自己的房間。為了避免他再胡說,滄雪還十分貼心地把他的嘴堵上了。一路上,大理寺的人只當慕寒卿得罪了新任少司命大人,也都習以為常,看看就過去了。
可見這慕寒卿的瘋是人盡皆知了。
“哐”的一聲,慕寒卿就被扔到了椅子上,眼巴巴地望著滄雪,眼中的興奮似乎仍未退卻,還嗚嗚呀呀地想要努力表達什么。
滄雪一把將他嘴里的破布扯了下來。慕寒卿的嘴終于重獲自由,他深吸了一口氣,正打算開口,就感到脖子上一涼。
滄雪毫不客氣地將九幽有刃的一邊架在了慕寒卿的脖子上,冷聲道:“從現(xiàn)在開始,我問一句,你答一句。敢有一句廢話,就砍了你!”
慕寒卿終于恢復了理智,一臉懵地點點頭。
滄雪問道:“江衍在哪兒?”
“不知道?!蹦胶湔0椭浑p漂亮的桃花眼,表情很無辜。
“不知道?”滄雪冷笑一聲,道:“你那個好兄弟還真是不仗義,自己跑了,就把你扔在這兒。有你在這兒,我倒要看看,他能躲到什么時候!”
慕寒卿滿臉無所謂,根本就沒覺得自己已經(jīng)成了人質(zhì),悠哉悠哉道:“你來的消息還是我告訴他的呢,我就是專門在這兒等你的,他請我走我還不走呢!”
現(xiàn)在要是某個法力無邊的大妖怪站在滄雪對面跟她說“我專門在這兒等你的!”,滄雪只怕還會掂量幾分??墒?,現(xiàn)在這話是從一個被她五花大綁的呆書生口中說出來的,就顯得很詭異了。
滄雪:“……你是不是這兒有問題?”她指了指慕寒卿的腦袋。
慕寒卿一本正經(jīng)地望著她道:“我沒問題,是你有問題?!?p> 滄雪:“……”
滄雪終于明白江衍為什么會這么心安理得的把這仁兄留在這兒了。
畢竟,跟個傻子有什么好說的呢!
滄雪平復了一下心情,恢復了一些理智。這慕寒卿雖然表面上看上去傻不愣登的,但能混上洛桑大理寺少卿,還能跟江衍稱兄道弟的人,肯定不會那么簡單。
滄雪梳理了一下這個人剛才的瘋話,很快就找到了突破口:“你剛才說,我來的消息,是你告訴他的?”
慕寒卿聞言,非但沒有慌張,反而難以置信地反問道:“不是吧,昨天晚上我在乾清宮窗戶外躲了那么久,從那老太監(jiān)進來倒茶后我就一直在聽你們的談話,你居然一點都沒有發(fā)現(xiàn)我?”
滄雪從這個疑似傻子的人眼里看到了對自己深深的鄙夷。
滄雪的確不知道昨晚乾清宮外居然還有人在偷聽。她只感覺到了屏風后面晴薰身上源源不斷的、來自荼錦花的神力,完全沒有察覺到還有別人!
這很不對勁!
滄雪既然能三下五除二地將這廝綁起來,就證明這家伙沒多大本事。如果這么一個人昨晚從頭躲到尾,憑她滄雪的修為,怎么可能發(fā)現(xiàn)不了他?!
現(xiàn)在換成滄雪目光灼灼地盯著慕寒卿了。
不管是人是妖,只要修為低于滄雪,其氣息就一定會被捕捉到,而且,昨晚有荼錦花在場,神力與其他氣息之間的排斥會使其他氣息更加明顯。
除非,這慕寒卿是神仙。否則,實在很難解釋他昨晚為什么能躲那么久還不被發(fā)現(xiàn)。
慕寒卿似乎也察覺到了滄雪異樣的眼光,眼珠一轉(zhuǎn),立刻轉(zhuǎn)移話題道:“要不這樣,我告訴你江衍去了哪兒,你把我放了好吧?”
這兄弟倆的感情可真感人。
“不好?!睖嫜堄信d趣地盯著慕寒卿道,“我現(xiàn)在對你,更感興趣。”
先隨便告訴她一個地方,騙她把自己放了,然后溜之大吉,順便還能去找江衍匯合。
開玩笑,滄雪是只狐貍精,跟狐貍比腦子,誰給他的自信?
滄雪決定不把慕寒卿當傻子看了。很明顯,這慕寒卿和江衍那家伙完全是一丘之貉,裝瘋賣傻和關鍵時刻賣兄弟的本事簡直是一模一樣。
看得出來,兩人關系很不一般。
既然江衍反應靈敏跑得快,那他丟下的這個窮酸下屬,她就可要好好利用了。從這窮酸的口里,指不定也能得到江衍的一些信息,這不比直接滿大街抓江衍來得方便?
滄雪在慕寒卿的屋子里逛了逛,找到了一些不知道什么時候的茶葉,泡了一杯茶,你一杯,我一杯的擺在了慕寒卿面前。
“來,喝杯茶,咱們慢慢聊。”滄雪難得如此有耐心,耐心得讓慕寒卿都感到后背嗖嗖的涼意。
有意思。慕寒卿望著面前泡得拙劣的茶,裝瘋賣傻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正經(jīng),不經(jīng)意間勾起了一抹無奈的笑意。
江衍啊江衍,你這次惹上的這位,可真是個大麻煩啊。
此時,遠在京城郊外某處的江衍并不知道他好兄弟內(nèi)心說不出的苦。此時的他,正在京城遠郊有名的臺章苑中欣賞歌舞聽小曲兒,看上去好不快活。
他沒有穿大理寺卿的服飾,而是一身錦衣華服,混跡在一群客人中。遠遠看上去,充其量也就是個長得好看的公子哥罷了。
臺章苑的歌舞是一絕,今日又恰逢苑主生辰,苑內(nèi)酒水歌舞一律免費,連平日難得一見的花魁也會露面。因此,還吸引了不少王公貴族的到來。
臺上,舞女身姿翩躚裊娜,仿若仙女下凡,屏風后面的琴師更是彈得一手好琴,頗有石破天驚之感。
臺下的許多客人已然掌聲雷動,然而懂行的人卻知道,真正的主角還沒出場呢。
一群風情萬種的女子在每一桌上都放上了一壇臺章苑最著名的“醉顏紅”。勸酒美人很是盡忠職守,在場的客人,無一例外都喝了,其他不能喝酒的客人,則是以茶水代替。哪怕是江衍,也被灌了幾口。
喝酒喝得正高興,忽然間周圍的蠟燭都熄滅了,只有舞臺上的一盞燈火幽幽閃著光。
眾人正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只見舞臺上面忽然光芒萬丈,一個身材曼妙的女子仿佛從天而降。她一只手攀著一根錦緞,另一只手上托著一顆碩大的夜明珠。她就是今天的主角,臺章苑花魁朱顏。
周遭一片灰暗,朱顏是黑暗中唯一的光芒,精致得不像人類的臉,配合著魅惑眾生的聲音,讓人如癡如醉。
江衍卻不為所動,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著筷子,聽她幽幽開唱道:
“春塵惹織衣,香墜難夢離。
浮光嘆無期,追月盤如玉。
神會風前影,秋生腕底香。
花瘦雪中立,不染出淤泥。
相見盼春歸,琴箏聲如泣。
……”
這唱詞看似是按春夏秋冬順序唱出來的,并沒有什么新意,甚至還有些牽強附會。然而自美人口中唱出,在場的人也就不太關注唱詞本身的毛病了。
江衍手中玩弄的筷子卻是一頓,似乎從那段亂七八糟的唱詞里聽出了不對勁的地方。
那朱顏的聲音越來越輕柔,周圍的空氣里不知什么時候飄起了淡淡的香氣,客人們有的開始感到有些暈沉沉的,而更多的人卻是早已趴在桌上,仿佛進入了夢鄉(xiāng)。
臺上,朱顏仿佛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越來越小的掌聲,反而加快了舞步。
一曲舞罷,整個臺章苑,終于沒有一個人再抬起頭來。
大理寺中的滄雪也終于不耐煩了。
一口冷茶灌下去,她瞬間清醒了很多,她也終于明白了江衍把這慕寒卿留在這兒的真實用意——拖住自己,不讓自己去找他。
是,滄雪用了一整天的時間,也確實從慕寒卿的嘴里得到了一些關于江衍的有用信息,但現(xiàn)在沒有人,什么信息都是白扯。
更何況,江衍這么長時間不回來,應該不只是在躲她那么簡單了。
她也曾試著用讀心術,但不知這慕寒卿究竟有什么問題,滄雪的讀心術對他完全沒有作用。
滄雪看著面前還在滔滔不絕侃大山的慕寒卿,決定跟他撕破臉皮了。
“你知道我是誰嗎?”滄雪的表情忽然間變得很陰沉,九幽終于又重新回到了慕寒卿的脖子上。
慕寒卿還以為是自己話太多,趕緊閉嘴,跟她大眼瞪小眼。
“你既然會問我是什么品種,就證明江衍已經(jīng)告訴過你,我是妖了,對不對?”天色已經(jīng)暗了,慕寒卿屋里的燭光可憐的閃爍著,滄雪的臉在這搖晃的燭光下變得變幻莫測。
慕寒卿被她這翻臉的速度嚇到了,下意識地點點頭。
滄雪周遭靈力翻涌,連聲音都顯得陰瘆嚇人:“你不是對我很感興趣嗎?那我就告訴你,我來自青丘。”
慕寒卿成功被她的氣場嚇住了,一時間竟沒反應過來。
“知道青丘天狐一族族長最擅長什么嗎?”滄雪的耳朵和尾巴都已經(jīng)現(xiàn)出了原型,“天狐族長,畢生絕學叫‘萬靈朝圣’,雖只有一人,卻可以控制萬靈為其所用。”
慕寒卿總算是從茫然中醒悟過來,瞬間就明白了她想做什么!
“我雖然修為達不到族長的水平,召喚不了萬靈,但喚靈尋一個江衍,應該還不是問題?!睖嫜╈`力全開,一看就不像是說說而已,她是要動真格了!
不行,現(xiàn)在還不能讓她找到江衍!
慕寒卿臉色慘白,不知怎么飛快朝窗外鬼叫了一聲:“那什么,江衍快跑?。 ?p> 這一嗓子成功吸引了滄雪的注意。
趁滄雪回過頭來的那一瞬間,慕寒卿忽然一揮手,一張符紙就精準無誤地貼在了滄雪的額上!
慕寒卿熟練地念動咒語,符紙上的朱砂因為滄雪的掙扎而越來越鮮艷。
滄雪似乎也沒想到自己會被這個窮酸書生給暗算,周身靈力一退,還來不及大罵慕寒卿的無恥,就昏倒在地。
慕寒卿抹了一把汗,小心翼翼地上前,將滄雪扶到桌旁,擺出一副趴著睡著了的姿勢,然后充滿歉意道:“不好意思啊狐貍姑娘,我這也是實屬無奈,你要有什么怨,回頭就找江衍去發(fā)泄啊,不關我事……”
滄雪安安靜靜地睡著了,理也不理他。
慕寒卿松了一口氣。
慕寒卿并沒有趕上聽葉言和滄雪介紹身份,所以也并不知道滄雪是青丘帝姬。
這個江衍,臨走之前只告訴他這丫頭是青丘的狐妖,卻不曾告訴他這小狐貍還會天狐族的法術。他倒也沒想到,這小狐貍為了找江衍能做到這份兒上,喚靈之術可是極大損耗修為的!
慕寒卿心有余悸地望著熟睡的滄雪,他的鎮(zhèn)妖符只怕?lián)尾涣硕嗑?,待會兒這小狐貍醒了,只怕還要鬧。慕寒卿覺得還是先通知江衍一聲,讓他有個準備。
他回到書房,拿出一支朱砂筆,將滄雪要用喚靈術找他的事寫了上去,在符紙最后寫上了江衍的名字和所在的大致位置。只要將符紙燒過去,江衍那邊就會知道了。
慕寒卿手中的筆剛放下,還沒來得及把符紙放到火上,就看到一個青色的殘影一閃而過,那點幽幽的燭火瞬間就熄滅了。
一片漆黑中,慕寒卿心中大驚。他感到后背一陣涼意,還沒來得及把那張符紙藏起來,就感到脖頸一痛,直接昏過去了。
黑暗中,滄雪的輪廓逐漸清晰,她撿起慕寒卿團在手里的符紙,借著月光,終于看到了那個久違的人的名字,還有一個陌生的地址:
狐貍要喚靈,你小心。
臺章苑,江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