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且登山第一步
清晨時分，青云山的一夜大雨停了，窗外徐徐的春風(fēng)吹散昨夜雨水殘存于空氣中的濕潤，也似乎將某個破院里那顆頭顱帶來的喧囂吹散得無影無蹤。
吳良依舊是選擇來到九樓，就算是因此登上第一境，但并不能讓他自滿得意，相比入宗前便已經(jīng)是第三境的岑君良他相差實在太遠，所以那場隨之而來的外門比武也成為懸在他頭頂?shù)囊话牙小?p> 他沿著書架分隔而成的廊道，走到東面臨窗的角落，首先向那位沉浸在簿冊的外門大長老恭敬行禮，隨后緩慢瀏覽著一卷卷簿冊，試圖尋找適合此時第一境的簿冊。
然而這無異于是一種大海撈針的做法，忽然間他蹙起眉梢，有些疑惑地拿起本殘破簿冊，本以為會出現(xiàn)心神徹底沉浸進其中的場面，卻異常發(fā)現(xiàn)自己壓根就并未有入神。
這種情況有很多種解釋，但隨著翻開簿冊，吳良很快就確定最終答案。
這玩意并不是出自九樓，而是某個無良的家伙自撰自編。
開篇第一卷洋洋灑灑的廢話大概意思就是：“咳咳咳，很好，你能夠于萬千書海里看到這一本說明你跟我有緣，然后我確信這本簿冊會成為你迷失于修行海洋的明燈，不要急著感激涕零，也不要急著膜拜，我就是我，是這個世界不一樣的煙火。。?！?p> 話說這世界還有這么恬不知恥的家伙？吳良在內(nèi)心里吐槽，然后直截了當(dāng)翻過前面篇幅宏偉的廢話，以及可以撿去那些自賣自夸的言辭。
第二篇內(nèi)容如下：“當(dāng)你看到這里的時候，我確信你已經(jīng)如饑似渴，如癡如醉，不用痛哭流涕，這一切都是上天賜予你的。。。再者，如果一定要謝的話，那么麻煩前去紅袖招打包一壺醉春風(fēng)。。。”
已是深春的暖風(fēng)夾雜著濃烈的燥熱，吳良確信自己現(xiàn)在無比想要在撰寫這書的家伙腦袋上來上狠狠一巴掌，感情他耽擱半個時辰，純粹都只是用在聽對方吹噓上面了。
而問題的關(guān)鍵在于，他既然已經(jīng)讀了兩副篇章，也就生怕半途而廢錯過什么。
所以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xù)看下去：“好吧，看在你如此虔誠的份上，看在你拜讀此作如此認真的份上，我不介意大發(fā)慈悲給予你些許指點。”
“不要認為世間萬物皆為死物，事實上世間萬物都有靈性，比如靈氣，比如紅袖招的醉春風(fēng)?！?p> “只有當(dāng)你以擁有靈氣的眼光去看待世間萬物，那么映照在你眼中的世界也會不同。。。比如山泉流水是婉約溫柔的小娘，比如云海波濤是豐腴美婦，又比如。。。”
這確定不是用色瞇瞇的眼神在看世界？吳良已經(jīng)無力吐槽了，然而當(dāng)他抬頭舒展放開視線時，卻猛然發(fā)現(xiàn)世間萬物都泛著別樣的靈氣波動。
難道這并不是胡謅？
吳良皺著眉頭思考著這個問題，最終還是輕輕搖頭，以他現(xiàn)在的境界要想驗證真假顯然是有些扯淡，更何況撰寫這本無名簿冊的家伙很難讓人信服啊！
簿冊上下四篇，留書者仍舊是洋洋灑灑的自我吹捧，某個時刻吳良都忍不住為之贊嘆，能捉摸出如此浮夸的言辭來，也真辛苦的！
通篇讀完，吳良沒來由皺著眉頭，差點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終于發(fā)現(xiàn)這玩意跟當(dāng)日那本《天地陰陽》果然是同樣的筆跡。
小師叔，三個字成為落款，但歪歪斜斜書寫的落款似乎都在無聲嘲笑著落入坑里的觀書人。
于是一股憤懣難以消除，吳良跑到樓內(nèi)長老處借筆墨一用，在簿冊最后直截了當(dāng)賜予兩個大字。
放屁！
同時心中不由將這家伙罵得狗血淋頭，心中默然想著往后若有機會遇上他，一定揍得他祖宗十八代都不認得。
或許應(yīng)該繼續(xù)寫些什么以宣泄憤懣，但在這種操蛋的情況下，吳良已經(jīng)很難再以筆墨來形容心情。
看來并沒有一蹴而就的事！
將簿冊重新塞回書架，吳良喟然長嘆一聲，相對于越來越近的時間，想著胸前傷勢傳來的灼熱感，心境難免有些微微失落，但隨之他忽然間心頭一動。
心想或許可以找那位沉浸在九樓的大長老指點一二，作為在邙城習(xí)慣了精打細算的少年，任何可能存在的機會都不會輕易放棄，略有遲疑后，他來到陰暗角落，極為恭敬行禮，低聲說道：“長老，弟子不日將參加外門比武，樓里可有提升戰(zhàn)斗力的典籍以供參考？”
老人略微抬起眼簾，過了很久才冷漠開口說道：“依照宗門規(guī)矩，即便是我也不能給你挑選典籍，但你能夠觀書入第一境，卻也難得，但宗門規(guī)矩不可破，我只能送你一句話?！?p> 吳良深深鞠躬，靜候下文。
大長老視線挑起，望向窗外，平靜說道：“修行如登山，一步錯步步錯，萬里長堤潰于蟻穴，平地高樓始于根基。。?！?p> 修行登山，步步徐！
吳良再次躬身行禮，喃喃念叨著這幾句話，恍惚間有些感悟，但轉(zhuǎn)瞬又隨之飄散。
他重新望向浩瀚書海，遠處蹙著的眉梢逐漸舒展，輕聲念叨道：“那就且登仙山第一步！”
既沒有終南捷徑可以走，那么便以最笨的方式！
再次以外人眼中瘋狂的姿勢投身于書海間，投身在那些簿冊淡淡的紙香間，在那些墨跡的微醺里。
大長老抬頭看著少年的身影，滄桑古板的嘴角，有了些許笑意，默默想著，萬里之行始于足下。這弟子只要能堅持下去，那么總有一日能等上其他人所仰望不及的高度。
。。。
暮色漸濃的九樓，那扇古樸大門早已關(guān)閉，而此時黑夜籠罩的九樓里，在寂靜無人的書架間，卻有個雙手背負在身后，老氣橫秋的小孩巡視領(lǐng)地般踱步巡查。
等到他游蕩到某個角落書劍旁，瞥見那本有過移動痕跡的無名典籍，小孩嘴角不由得勾起笑意。
搖頭晃腦說道：“也不知道是哪個幸運兒，能夠有幸得此造化??！”
小孩嘀咕念叨著來到書架，自言自語著，取出那本簿冊，隨后臉色表情瞬間精彩萬分，在那些陳年筆墨上，大筆書寫著兩個字，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