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謝逸卓自街上回來,敲開趙原和梁成譽房門,把一張告示拍在桌上:“我這兒有一件為民除害的好事!”
二人往桌上一看,原來是官府懸賞捉拿一個外號“圣手如來”的采花大盜。
趙原心想,這哪是好事?
梁成譽一副了然神色:“圣手如來臭名昭著,不是先煎后殺就是先殺后煎,口味重得很?!?p> “如果讓此等惡人逍遙法外,繼續(xù)為非作歹,不知還會殘害多少無辜婦人?!敝x逸卓道,“我身為宗門弟子,定要肩負起除暴安良的使命!”
“上哪里尋他?”趙原問。
“你真逗?!绷撼勺u笑了笑,開始盤算,“采花賊采花賊,自然要出來采花的,弟婦自己不就是最好的誘餌咯?”
“怎么能讓女人去做這么冒險的事!”
“哦,不讓女人去引誘采花賊,難道讓我一個男人去?”梁成譽道,“放心得了,一個三四線毛賊,哪里是劍宗的對手?弟婦收拾個圣手如來,那是手到擒來?!?p> “過獎啦!”謝逸卓咯咯一笑。
趙原有些為難:“那我們先商量個捉他的計劃?!?p> “我們?”謝逸卓瞅了趙原一眼,“我可沒打算捎上你?!?p> 梁成譽附道:“你這個拖油瓶,把我拖進洞里傷了腿就算了,可別再給弟婦添麻煩了?!?p> 趙原:“……”
謝逸卓心道:這個自來熟梁成譽,剛見面那會兒就一口一個“妹子”稱呼,現(xiàn)在居然直接喊“弟婦”了,算了,隨他吧。
對梁成譽說道:“你的想法與我不謀而合,要不然你同我一起去為民除害吧。”
梁成譽余光一掃,發(fā)現(xiàn)趙原也正炙熱地盯著他,通過默契知道,趙原想讓他答應(yīng)謝逸卓,去滅那采花賊。
“別看我,我腿受傷了走不動路!”他心道:能不能有點人性,重色輕兄的家伙!
果不其然,在被拒絕后,趙原失望地收回目光:“他不去算了,我陪你去?!?p> 謝逸卓當然知道梁成譽腿傷,可畢竟是采花賊,她有所顧忌,想拉個男人以防萬一,大概率不需要他出手,但趙原嘛,雖然也是七尺男兒……
遲疑了一會兒,她點了點頭:“勉強湊合吧。”
趙原心道:又被夫人嫌棄了。
“瞧,我早有準備?!敝x逸卓拿出方才在街上買的胭脂水粉,“事不宜遲,我開始打扮了?!?p> “我?guī)湍恪!壁w原搶過脂粉。
“你會畫妝嗎?”
“當然了?!壁w原自信滿滿。
她不擅長畫妝,索性讓趙原試。
斜陽給屋子染上一層昏黃。謝逸卓安靜坐著,趙原彎著腰,認真仔細替她描眉。男的俊,女的俏,坐在一旁的梁成譽,目光被眼前的夫妻吸引,覺得他倆的同框,像一幅恰到好處、妙不可言的畫。
不多時,趙原完成大作,讓謝逸卓轉(zhuǎn)過身給梁成譽瞧。梁成譽捧腹大笑:“你畫的豬頭嗎哈哈哈!”
謝逸卓心感不妙,拿鏡子照,表情當即產(chǎn)生肉眼可見的落差,拳頭往趙原招呼過去。
趙原慌忙躲到梁成譽身后:“畫丑點是為了保護你!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哈哈哈……”
“惦記個大頭鬼!你自己都忍不住笑我了!”謝逸卓鼓著腮幫子,悶悶不樂,“你把我畫成這樣,怎么能引出圣手如來?他又不瞎!”
暮色漸濃,窗框定格了三人身影。
這座客棧占地面積不大,但樓層多,站在樓頂,觀星視野極佳,故此得名。
一間雅致客房內(nèi)。
妙翼坐在窗邊,一縷陽光投在她發(fā)梢上。
“圣女,你在看什么?”透過窗戶,竹英順著妙翼的目光瞧去,見對面客房里,兩男一女,正談笑風生。
“中了魘毒,他怎么還笑得出來?”妙翼抬起美眸,不解地搖了搖頭,“他跟別的男人,好似不太一樣?!?p> “可不是么?一般男子何曾分得圣女一個眼神?”竹英雖為侍女,卻與妙翼情同姐妹,陰陽怪氣地道,“邢教主,不也這般與眾不同?”
西柔男人,奴顏婢膝,從來都被她們踩在腳底。未出過宮殿的圣女,曾像一朵白蓮,哪里見過花花世界的萬般男子?
對那位教主,竹英一開始是感恩的。
國破出逃那會兒,在寂夜里的荒漠,她們被男奴所擒。那群賤種把圣女綁縛,在圣女面前輪著凌辱柔族女人。
當時的圣女,不過是個涉世未深的少女,連男女之事都還不懂。
圣女罵得磕破了舌頭,血流滿口,噙滿血絲的雙眼,收下了滿地骯臟。那個時候,她叫天不應(yīng)叫地不靈,第一次失去作為圣女的驕傲,第一次感受到普通人的無能為力……
奴隸的手終于朝圣女伸來。她高貴的肌膚,被賤奴觸碰。
就在衣衫褪盡之時,那個男奴的雙手被斬落,血濺了圣女一臉。地獄到天堂,不過一剎那。猩紅視野中,圣女痛快而貪婪地欣賞仇人的痛嚎,和亮如白晝的劍光下,天神降臨的教主大人。
那位大人,僅憑一人之力,保全了一眾柔族女子。為償還恩情,圣女敬獻圣花,與重泉教結(jié)盟。如今她們在京都經(jīng)營藝樓,一則因許多流散的族女,多被賣到秦樓楚館,二則為了替重泉教搜集江湖情報。
也是在見到妙翼為打探情報,對臭男人虛與委蛇后,竹英才有了怨氣,是以她口中的“與眾不同”,實為調(diào)侃。
對于竹英把趙原與邢教主相提并論,妙翼十分不滿,皺了皺眉:“邢教主在我心里,并非與眾不同,而是舉世無雙?!?p> “敬以圣花獻與教主,以表結(jié)盟之赤誠!”初到重泉教,她著盛裝,伏身叩拜,奉上柔族圣花。
“圣女不必多禮?!彼麖母咛幾邅恚樃灿诿婢呦?,黑瞳如墨,自有一番比擬天神的氣度,將她扶起后,接過盛裝圣花的盒子,“圣女方才說,此圣花可解百毒?”
江湖人對待陌生人和帶蓋盒子,尤為謹慎??伤_蓋利落,似乎一點兒也不擔心暗箭難防。
“的確如此?!泵钜淼溃跋苫ㄓ蓺v代圣女之血灌養(yǎng),現(xiàn)世僅存一株,乃解百毒的圣藥?!?p> “既可解百毒,可否解尸身之毒,令死者復生?”
“世無起死回生之靈藥?!泵钜砦⑽㈩h首,“尸身之毒,即便解了,人亦不能復生?!?p> “圣女之言,驗證過嗎?”
妙翼搖頭:“仙花不易得,百年才開花結(jié)籽,驗過便沒了,得等下一個百年。何況,有誰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去驗證虛無之事呢?”
“我愿意。”他笑道,“用我這條命,換留名藥史,不枉來這世上一遭?!?p> “教主莫開玩笑?!泵钜聿虏煌高@位教主大人的心思,只覺他舉手投足間的灑脫,遮掩不住。
第一面,他如天之驕陽,光華耀目。第二面,又似漂泊之云,遙不可及。
收回思緒的妙翼,輕輕撥弄窗扉花枝。
白日西匿,幕夜寡色。
謝逸卓手持九鳳劍,與趙原一同走出客棧,踏上為民除害的荒山小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