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夜,沈從星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床頭燈未關,散發(fā)著柔和的光亮。
她看著旁邊床上的石昆硯,他背對自己,不知是否已經(jīng)睡著。
于心底,她輕嘆了一口氣,覺得這些日子發(fā)生的種種,恍如一場夢一般。
她覺得自己此時,和一個其實算算,認識時間不算長久的男人睡在一個屋子之中,甚至算有些荒唐。
可她全然沒有去拒絕的意思。
是她相信石昆硯是不會對自己做什么?
還是,她并不怕石昆硯會對自己做什么?
冒出這么一個想法,沈從星心里一驚,趕緊閉緊眼睛數(shù)羊,可越數(shù)越睡不著。
好幾次,她偷偷看向石昆硯,可他依舊保持著背對自己的姿勢,仿佛睡得深沉。
沈從星眼睛輕眨,躡手躡腳地下床,走到石昆硯床邊,探過去想看看他是否真的睡著沒有。
卻沒想,她身子才探了半截,石昆硯突然回轉,她一時來不及收回身子,被盯了個正著。
四目相觸,沈從星渾身一顫。
她知道他好看,初識得時候對他甚至有些小迷戀,但相處久了,知道他脾氣不咋的,年紀又……那種想法了斷得干干凈凈。可就因為今晚自己作死,什么不好問,偏要問那撩人的問題,結果貌似將自己也撩了進去。
此時,她那樣盯著石昆硯,心“砰砰”直跳,她想笑,可感覺嘴巴不太聽使喚,她后退著搖手道:“我只是……只是想給你蓋個被子,對,蓋個被子!”
空調的溫度調得很高,屋中甚至感覺些許熱意,沈從星的謊言拙劣,可石昆硯沒有拆穿的意思。
他依舊是看她,看得她兩頰發(fā)燙……他終于撤回了自己目光:“回去睡吧!”
第二天,兩日吃完酒店提供的早餐,就回到了車里。
剛坐定,沈從星問:“你是不是要養(yǎng)魂?”
石昆硯手上動作一頓,但并未遮掩:“是!”
“那,你想重生的人,是你的妹妹嗎?”
這個結論,是沈從星通過石昆硯的話語推斷出來的,但并不確定,所以問得小心。
“是!”石昆硯承認。
沈從星笑了,重重點頭:“那我知道了,你該是去尋生有悔,死無怨那一魄了吧!你說的搬家,其實,不過是浪跡天涯?那個……感覺還挺浪漫?。〔贿^,哥,你放心,我會陪著你的,你一個人,那樣孤單,這一路,我都會陪著你的啊!”
昨夜,她想明白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歡石昆硯,可是,她愿意陪著他,只要,他也愿意。
石昆硯一笑,算作感激,開車而前。
石昆墨望著瓶中白骨經(jīng)久不滅的光亮,一番收拾,或許,時間該到了!
之后,石昆硯果如沈從星猜測的一般,帶著她毫無目的地亂轉,轉眼,小半年便那么過去了。
這小半年,他們經(jīng)過繁華的城鎮(zhèn),也去過孤寂的荒野……
沈從星會纏著石昆硯給自己講那些鬼魂生前的故事,可石昆硯卻是搖頭:“停留在人世間,不愿歸去的魂魄,多數(shù)是經(jīng)歷了起落怨恨,那些故事……太過感傷,不聽,也罷!”
沈從星知道石昆硯并不是誆騙自己,見他著實不愿,便也不強求。
這一路,她也見過些許魂魄,可那些靈魂,皆是趕往忘川轉世的魂魄,不過是路過。與走在街道之上的行人一般無二。
時間久了,沈從星不由去問石昆硯:“人世界的游魂很少的么?可我之前,能見鬼后不久,就見識了好幾縷魂魄,現(xiàn)在過了那么久,也碰不上幾個?”
問這個問題的時候,兩人宿在一個鄉(xiāng)村,借住在一個老鄉(xiāng)的家里。
天已經(jīng)冷了許多,但屋里火燒得暖融融的,沈從星的面龐被熱氣熏得紅紅的。
石昆硯望著一路陪伴自己,已然成長了許多的沈從星,慢慢告訴她說:“許多人,于死的那一刻都能放下,只那少數(shù),不愿放下的魂魄,才會成為游魂。
成為游魂,要忍受風吹日曬,孤寂悲苦……他們不怕光,但在陽光下不能久待;他們該遠離人群保持魂靈的完整,可又不得時不時去往人群密集的地方吸食精神氣……他們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如此,你說,這人世間的游魂,會多嗎?”
沈從星點點頭:“如此說來,那些上百年,上千年的游魂,究竟有多少怨恨不甘?。俊?p> “也不見得有多少吧,恩怨大小,個人衡量不同罷了!”
沈從星聽著,含糊應了聲,眼皮沉了,便不言語,沒一會便沉睡了過去。
石昆硯幫她掖好被子,鉆進自己的被窩——因為鬼瓶的關系,他們始終宿在一個房間。
沈從星已習慣,早無當初的胡思亂想,可石昆硯反倒想得多了許多。
他們如此,竟有了些許老夫老妻的感覺。
這樣的感覺,讓他內心生出恐懼,他望著不遠處掛著笑靨的女子,不免要去沉思。
他算是愛上她了么?
可他們之間,分明什么都不曾經(jīng)歷。
果真什么都不曾經(jīng)歷么?
三百年的四處漂泊,居無定所,唯有這次的路上,他不為孤寂。
可是,她又是誰呢?
她是沈從星?抑或,她是……石沉星,他的,妹妹?
石昆硯的頭有些疼,不敢再去深想。
他有些想快些找到那剩下的一縷死無悔,生有怨!但果真找到了,那么沈從星,還會成為從前的沈從星嗎?
碳火漸漸微弱,他終是淺淺地睡去了。
轉眼間,新年到了。
闔家團圓的日子,石昆硯和沈從星坐在某一個城市中的肯德基店里啃著漢堡。
“大過節(jié),你這么陪我吃快餐,謝謝你!”石昆硯吃著吃著,忽然說道。
沈從星塞了口吮指原味雞,笑嘻嘻搖頭:“你別覺得不好意思,我是孤兒,以往,我最討厭過年啦,元宵啦,中秋啦這些日子,今年你陪著我,我覺得挺好啊!”
“你是孤兒?”石昆硯第一次聽到沈從星的身世,有些好奇。
沈從星倒是不在乎,點點頭,繼續(xù)大快朵頤著說道:“不過小時候的事,我都記不起,也不算記不起,就感覺模模糊糊,像蒙一般。真正清晰的記憶,是從我來C城打工開始。不過我覺得我運氣挺好的,一來就遇到了麗姐,我也沒吃啥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