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罷,內(nèi)心微微嘆息,我想,她果然是只自由翱翔天地間的鷹啊……
我感慨的時候,蕭景和寬厚的掌心摩挲過我的面龐,他說:“嵐兒,我會對你好的?!?p> 可我看他眼眸,眼眸平靜,那樣動人且是甜蜜的情話說出,可我看不見他眼中半分愛意。
我想,霍青狄猜得是對,他果真是不愛她的。
可我內(nèi)心又有些悸動,我很想問面前的蕭景和一聲:“你可還曾記得一個女子,你給予她一個絢爛的名字,叫其華?”
但我不曾問出口,現(xiàn)在的我,是霍青嵐。
我成了霍青嵐,成了蕭景和的妻,成了大齊的皇后。
我住在偌大的宮殿之中,看遍了前半輩子從不見過的華貴絢麗。
所有的宮人見我的時候都要行禮,畢恭畢敬,我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可我并不開心,我懷念我家那小小的茅草房,想念那漫山遍野的桃樹。
但我又想,這宮中,總歸是有好的,譬如蕭景和的存在。
只是我不能喚他一聲“景和”,我只能喚他“皇上”。
就如他只會喚我“嵐兒”,卻非喚我“其華”一般。
隔年春盛的時候,宮里的桃花也開了,一朵一朵壓在枝頭,爭相媲美。
見我瞧那桃枝入了神,從我入宮便伴著我的丫鬟采茵說道:“娘娘是喜歡桃花嗎?桃夭殿的桃花才叫好看呢!這時節(jié),定然開得熱鬧?!?p> 我雖入宮了小半年,卻怕深宮人多規(guī)矩深,所以即便貴為皇后,也不多走動,所以那桃夭殿,只作耳聞。
聽采茵提及,我起了興致,讓她引了路,不多久,來到一處宮墻邊。
那宮的桃花定然是多,好幾株桃枝已經(jīng)探過宮墻,皆是粉色的花朵。
“這宮可是誰住著?”我問采茵。
采茵笑著搖頭:“這殿空著呢,娘娘可是要去瞧瞧?”
我自是要去,便遣隨行的宮人在外候著,獨(dú)自前去。
進(jìn)了宮門,方覺這處與旁處不同,別的殿里以屋舍為主,而這里,只在偏僻處,蓋了兩個屋子,余下的空地,栽滿了桃花。
我在桃林間穿梭,桃花瓣落滿了我的肩頭,我仿若回到了桃源村。
桃林盡頭,是幾間屋舍,我拾階而去,推開門,看到了屋中掛的畫作。
畫中女子,巧笑嫣然,站于桃樹之下,不是兒時的我,又會是誰呢?
我?guī)撞蕉?,伸手,想要?xì)細(xì)摩挲那畫作,卻聽一聲急切:“放手!”
我將手慌忙垂下,轉(zhuǎn)身,看到蕭景和正瞪著我。
他何時如此聲色俱厲地同我說過話呢?可那次,他是真生氣了,疾步而前……可到了我的面前,他的話語終究是柔軟了下來,他說:“以后,別來這了?!?p> 不知為何,我見他如此緊張那畫作的樣,隱隱有些歡喜,我壯了膽問他:“這是?”
“隨意而畫!”他慌忙而答。
他素來平和,今日卻是緊張至極,我第一次瞧他那副樣子,有些癡了,繼續(xù)而言:“你不覺,畫中女子,與我,有幾分相似?”
“那不是你!”蕭景和脫口而出。
我卻沒半分惱怒,點(diǎn)點(diǎn)頭:“是啊,這畫中之人,的確不是霍青嵐?!?p> 我轉(zhuǎn)身而去,發(fā)間步搖輕晃,碰撞出細(xì)碎的聲響,一步步,走得緩慢且是端莊。
我有些歡喜,我想,蕭景和的心中,終究是有我的。
我又有些難過,我想,或許這輩子,我再做不成葉其華了。
我回了自己的寢宮,將他當(dāng)初贈與的玉佩拿出,輕輕摩挲,未了,再用絲帕包裹好,鎖回了箱中。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只這春日,太過短暫,過不了幾日,那宮墻內(nèi)的桃花謝了個干凈。
入了夏,那水中白蓮便開始盛開。
深了秋,那院里金桂皆香氣四溢。
寒了冬,那枝頭紅梅都傲骨紛綻。
便如這深宮之中,素來不會一枝獨(dú)秀,皆為百花齊放。
那些新進(jìn)入宮的女子來向我請安的時候,我望著她們年輕面龐上的盈盈笑意,卻辨不得真假。
就如我辨不得,蕭景和將她們收入宮中,究竟有幾分真情意一般。
跟著我從霍家入宮的宮女采薇同我說,霍青狄的兵權(quán)已被皇上收去了大半,近日又要去邊塞……
我淺淡聽過,頷了首。
心中卻道,這與我又有何干系呢?
可我現(xiàn)在是霍青嵐,終究是有關(guān)系的。
蕭景和來我中宮的次數(shù)是越來越少,與我的話語越來越寥寥。
我望天際的月,孤零零的一輪,便若我自己。
我瞧著月下我自個的影,越發(fā)纖瘦修長。
日子就那么一日日過著,波瀾不驚,蕭景和,終究是不再踏入我的宮殿半步了。
如此,倒也是好。
我便是可以隨心所欲,不必步步小心,生怕出了紕漏,露出破綻。
麗妃孩子沒了的消息傳來的時候,我正繡著一朵并蒂。
入宮那樣久,別的本事沒什么長進(jìn),這刺繡倒算拿得出手。
可那一朵并蒂繡完,針一歪,刺到了指尖,一顆滾圓的血珠就滲了出來。
我含在口中,心緒有些不寧。
恰這時,采茵奔了過來,說予我那樣一個消息。
我愣了愣神,才發(fā)覺自己連麗妃何時有孕都不曾知曉。
不過片刻,蕭景和也來了,他怒氣沖天,剛進(jìn)門,便不分青紅皂白于我一頓斥責(zé):“為什么要害麗妃的孩子?你怕她生出的皇子威脅你的地位嗎?霍青嵐,我從來沒想過,你會是那樣的人……”
他說了許多許多,每一言每一語,都夾雜著怒氣。
我死死盯著那樣的他,突然覺得,他跟我兒時救起的那個漂亮男孩,丁點(diǎn)都不像了。
終于,他說完了,冷冷盯著我,又問出一句:“你還有何可說?”
“你都已經(jīng)說完了,我還有什么可說呢?”我反問于他。
“如此,你算是承認(rèn)了?”
“我不認(rèn),你又是會信?”
說完這一句,我看到他面龐上有些許驚訝。
或許,我該哭著喊著將自己擇得干干凈凈,那樣,更符合他的設(shè)想吧!
緩了會,他問我說:“你果真是霍青嵐?”
那樣久了,他第一次質(zhì)疑我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