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話語冰涼,沒有任何溫度,落了人心,能生寒意。
頓了頓,沈從星又繼續(xù)而道:“可是這個世界上,從沒有如若。所有發(fā)生的一切,都是定局,不可逆改。石昆硯,我愛你,哪怕你最終……將我放棄?!?p> 雖然石昆硯已經(jīng)猜到,沈從星應該是知曉了什么,可當真從她口中聽到那樣話語,他依舊一震,他想開口解釋,卻發(fā)現(xiàn),他沒有任何解釋的話語。
那樣的一個選擇,他就是若沈從星所說那般,舍棄了她。
他伸手,想將沈從星攬入懷間,可最終,止住手上動作,頹然放下。
他開口:“對不起?!?p> 那樣無力的三個字,就如同當初,他要取沉星性命的時候所述一般,最是無用。
沈從星聽罷那三個字,抬頭,正視過他:“石昆硯,雖然,我是石昆墨所制傀儡,受他牽制……可聽罷你的往事,有時候,我真希望,你能若他一般……他該是愛慘了你的妹妹吧,所以,他賜我姓名:從星。跟從過石沉星……”
仰望天際,明星點點,夜色更深邃。
沈從星露出笑顏,故作輕松:“石昆硯,起風了呢,咱們,回去吧!”
沈從星說著,拉著石昆硯要往前而去,可石昆硯卻止著腳步,正視過沈從星。
那些在他心底埋藏許久的話語,終于全然傾述:“從星,過了今夜,便是十五,月圓之時,便是聚魂的最好時刻,我要復活沉星,那么明日,機會絕佳!就是明天,我要了結你的性命,讓你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從星,你知道嗎?就是明日,不到二十四個小時,我將親手了結……這些天對你的溫柔,對你的好,全然是假象,我便是那樣一個狠心之人,我這樣的人,當初,就該了結性命于你的手中……你因為愛我,破了傀儡之術,而我呢?我那樣清楚你對我的愛,我……我……從星,我沒有辦法,我活了三百多年,卻依舊如此懦弱無能,當初,我保護不了自己的親妹妹,現(xiàn)在,我不僅保護不了所愛之人,更要抹滅她存在的痕跡……從星,我真的沒有辦法,我能夠怎么辦?從星,從星……我能夠怎么辦……”
石昆硯說著,拽住沈從星的雙手,泣涕零如雨,再不若當初的沉穩(wěn)冷靜。
沈從星從未見過這般的石昆硯,看著他孤立無援的模樣,他拽住自己,仿若拽著救命的稻草。
沈從星摸摸他的面龐,寬慰于他:“石昆硯,我從沒怪過你,真的。如若我是你,我也會那樣選擇,畢竟,沉星她,已經(jīng)等待了三百年,太久太久了。即便她活著的時候,也沒真正得到過快活??墒?,我雖然是傀儡,但我有自己的意識啊,跟你在一起這么久時間,我很開心,真的,我很開心,便是現(xiàn)在消失,我覺得也值得了……”
可石昆硯依舊搖頭:“可是從星,你消失了,便是完完全全消失,連轉世投胎的機會都沒有,而沉星,她雖然沉睡了三百年,但她只要愿意耐過性子,她可以再等等,真的,她可以再等等……從星,我后悔了,我不想那樣選擇了,怎么辦?”
沈從星錯愕于那,但聽聞石昆硯的“后悔”,她的眼角濕潤了,她心中歡喜,可是她知曉,無論石昆硯選擇了誰,他內(nèi)心依舊悲慟……
可還未等沈從星再開口,石昆墨的身影在不遠之處出現(xiàn):“石昆硯,我不容你后悔!”
石昆硯抬頭,看到石昆墨,悲戚笑著問:“你跟蹤我?”
“也算不得跟蹤,不過時不時看一遭,怕你若剛剛那般,突然后悔了?!笔ツ珡娜莶黄鹊鼗卮鸬?。
石昆硯別過頭,不想再望他,冷冷道:“還有一日,你無需那樣著急?!?p> “我如何能夠不急?沉星已經(jīng)流離了三百多年,她每一日是如何熬下來的,你可曾是想過?陰時出生的女子,一向命薄,那么那樣久,她究竟見過多少凄楚,你可曾是想過?那一副副身軀,于她,或許更若是牢籠,她被困在那里,呼天地不應,她該是有多怕,你可曾是想過?你是他親生的哥哥,是親手了結她性命的人,難道,你于她沒有半分虧欠?你是否已經(jīng)不想讓她醒來,想讓她永遠輾轉于不同女子的軀體,永生永世?”石昆墨話語咄咄逼人。
石昆硯一下,半分話說不出。
的確,是他欠了她的命……他想后悔,可卻發(fā)現(xiàn),自己竟是無后悔的權利。
“放心吧,你那樣愛石沉星,她,會……回到你身邊的?!笨勺罱K開口的,卻是從星。
話語落,不遠處,這個城市的敲響午夜的鐘聲。
一下,兩下,三下……一聲接一聲,悠悠揚揚,回蕩在每個未眠人的耳畔。
“呀,十五了?!笔ツ捳Z融入那最后一下的鐘聲,“石昆硯,你該將她帶回來了?!?p> 石昆硯卻抬頭,望向那鐘聲傳來的地方,亦是重復:“是啊,十五了!”
“你可以聚魂了!”石昆墨立即催促道。
但石昆硯搖搖頭:“聚魂看的是日期,其實更是月色。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其實,現(xiàn)在還算十四日的月,并未呈渾圓的狀態(tài)。等今日入夜吧……你放心,我后悔不了……這是,我欠沉星的?!?p> 石昆墨同石昆硯是同族之人,自是知曉他所言非虛,所以點頭:“今夜我會來找你,若你想逃,天涯海角,我都會找到你!”
眼淚,從石昆硯的眼角垂落:“逃?困住我的,是我自己,你放心,我逃不掉!”
說罷,石昆硯擁過沈從星,剎那歸去。
次日,沈從星很早便醒來,或許更準備來說,她根本就沒睡著,他看著坐了一夜的石昆硯,嘆了口氣,可到了他面前,卻是笑靨如花模樣:“今天,算我……最后一天了,你不會那樣無趣,準備就那么在酒店坐一天吧?”
石昆硯抬頭,摸摸沈從星的鬢發(fā),想沖她笑,可從發(fā)現(xiàn),便是假裝,也是笑不出分毫。
沈從星看在眼里,便又開口:“你若喜歡待在酒店,那我就陪你待著吧,這些日子,陪著你走南闖北的,難得這一個禮拜,你有空陪著我,也是在外亂逛的多,咱們,好像真沒有好好……好好說說話呢!其實,石昆硯你知道嗎,我第一眼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很帥,真的,像電影明星一樣??墒牵矣X得我多普通的一個女孩啊,所以壓根沒敢往喜歡你的方向上去想,可是沒想到,你竟說要收我做徒弟,這什么年代了,還徒弟,你說,是不是……其實現(xiàn)在想想,還挺好笑的。額,其實不只是好笑,好像,好像還挺危險……萬一,我是說萬一,你是個壞人,我就那么傻呵呵跟著你去了家……你說,我是不是早就被劫持了呀?可你沒有,那時候,你還很冷漠……我心中還有些不屑,還有如你猜想那樣的那些個莫名恨意……可我不知為何,即便那樣,危急關頭,我第一個想到的,永遠都是你。你于我話語雖不多,可總是第一時間,將我護在身后……石昆硯,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什么時候喜歡上你的,你說,會不會我尚是莫琳瑯的時候……其實,我對你就有了好感,只是后來,我……我不記得了……可是,石昆硯,我不要你不記得,你不要學我,我要你永遠將我記得,我要你記得我們相遇時候的樣子,你送我一盆鳶尾,意味重生;記得你一次次同我說‘別怕’;記得去取我們的婚紗照;記得你曾有個新娘,叫作沈從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