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或許發(fā)現(xiàn)不了,但魑魅知道她剛做了一個很多余的事,每次用燈盞都會有法力耗損,但每次她都會留些法力維持身形。
但不知道為什么這次她感覺這男孩的眼神讓她頗感不適,于是她自作主張先行探視了一番男孩的記憶,一切都很正常,但她還是用法力改變了他的記憶。
盡管她知道一個年幼的孩子就算把這里所見所聞?wù)f出去也沒人相信。記憶的確不會騙人,因為騙人的并不是記憶本身。不僅如此,她還不知道的是,剛出去的也并不只有那母子二人。
“你在這里干什么?”
昏黃的眼珠盯著正在取水的牧云曦,她被背后突然傳來的質(zhì)問嚇了一跳,定神一看是住在門房的阿茶,駝背老人明顯沒有預(yù)料到有人會來這里,語氣并不友善。
牧云曦這時候也沒什么辦法了,但她并不想告訴阿茶實情,因為她并不覺得這個看起來奸詐的老人能幫她什么。
“我來取被褥,是主神大人讓我來找阿茶??稍缟蟻砦覄偛]看見他人,所以自作主張。”
老人的眼神并沒有因為她的解釋而卸下防備。但語氣緩和了一些,“你待在這里別動,我馬上回來?!?p> 說完駝背老人走進某間屋內(nèi),不一會兒就帶著打包好的鋪蓋回來。
牧云道了謝打算接過東西轉(zhuǎn)身離開??衫先瞬]有放手的意思。
“既然主人有囑咐,我必然要做到位,姑娘讓我來吧?!?p> 牧云只得訕訕作罷。心里不由擔(dān)心萬一被這人發(fā)現(xiàn)那男孩的事可怎么辦,那男孩的來歷不明,興許和眼前人有關(guān)。
待進入暗殿二樓,老人放下被褥。一側(cè)的牧云曦故作淡定,表面上看不出來什么特別的。
阿茶走進去時順便巡視一周,發(fā)現(xiàn)并無異樣后,便告辭離開。
離開的阿茶繞回暗室,今天是十五的月夜,是人世間的中秋節(jié)。他借著琉璃盞施法的時間去做那件只有此時能做的事,而忘記了鎖上房門,但時間不長。
所幸應(yīng)該沒出什么紕漏。阿茶打開房門,看見男孩還是原來模樣安靜的躺在石床上,于是他退出房門,不自覺的松了口氣,并在上面加上一把鎖,這才放心離開。
一切確實看起來都和往常沒有不同,阿茶想起那些之前的經(jīng)歷。一邊低著頭從旁的黑暗角落走出,手里還是提著那盞油燈,只不過另外一只手抱著個木匣子。
“裝好了吧?”魑魅回頭。
“都按照原來的規(guī)矩放好了。”
魑魅接過對方遞過來的黑色木匣,那份量很沉,囊括了二十年的人生怎能不重。阿茶遞過去后眼睛還有些失神的望著那匣子,這種匣子他再熟悉不過了。
不知道因為想起什么往事的他被落在后頭,直到前人回頭疑惑的望了他一眼,他才趕忙收神走到前去繼續(xù)掌燈引路。
其間,魑魅不經(jīng)意的問了一句,“那個總愛跟在你身后的年輕人這次怎么不在?!?p> 阿茶遲疑了一瞬,隨即尷尬的笑笑,“可能又跑去哪里偷懶了吧?!?p> 阿茶對魑魅總是據(jù)實相報,從不隱瞞,這點與在那位總是一臉冰冷的主神大人面前是不同的。
后面抱著木匣的魑魅突然停住腳步。
“阿茶,我睡了這么久,沒想到你的脾氣也變了許多?!卑⒉枭砩系纳l(fā)出不易察覺的人世情感被她敏銳的撲捉到,因為他對那些人類傀儡似多了些不該有的縱容,這是主人不喜歡的。
老人低頭看著地上的老舊的墨石地板,“我沒有變,”他努力的直了直腰板,但那必然是徒勞的,骨頭早就變了形,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像年輕時那樣輕易恢復(fù)。
“是姑娘您睡得太久太久了?!焙竺娴木米炙麎旱暮苤兀先说难壑兴朴辛凉?,這讓魑魅突然感覺心臟的位置很不舒服,雖然她自己也知道那里早就空無一物。
老人撇過頭去繼續(xù)引路,一路上兩人再無交談。
藏金閣到了,推開沉重的大門,兩側(cè)響起金屬摩擦的巨大聲響,叫人耳朵響起連續(xù)的轟鳴聲。老人推的很吃力,魑魅拍了拍他,轉(zhuǎn)手把盒子遞給老人,自己用術(shù)法揮過門內(nèi)四點,門輕易向內(nèi)打開。
“謝謝姑娘,是我老了沒用了推門都得讓您親自來?!?p> 魑魅接回木匣,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再過一段時間我會給主人說放你離開?!摈西炔⒉恢肋@句話對老人的影響,因為她沒有心體會不到人類的情感,這話是主人告訴她的。
現(xiàn)在說的只是因為想起當(dāng)初給老人生死契上的內(nèi)容,他只典當(dāng)了自己的二十年的歲月,還有重要的人在外面等他回家。聞言老人想要開口提醒她什么,最后不知為何還是放棄了。
她獨自一人走進藏金閣,挨個繞過裝滿了木匣的黑曜石瓊樓,排列規(guī)整的木匣圍繞向上的臺階不斷伸展,一個個里面都積攢了不少凡塵往事。
找到了,在不知道第幾層樓梯上下面有標(biāo)著兩個金色小字,“晚娘”。里面已經(jīng)安靜的躺著一個積塵的小木匣。魑魅把舊木匣取出,放在新木匣之上,這才滿意的離開。
老人還站在門口,一動未動。
魑魅走來,“走吧,阿茶。”只見老人應(yīng)是再也忍耐不住,撲通一聲跪在她面前,能看到淚水早已決堤并打濕了他的衣裳。
“姑娘,都是我害了他?!摈西韧O铝藴?zhǔn)備離開的腳步。
“那孩子就是我的曾孫,我也是剛才得知。從日落時起他就不見了,我怕他是跟在客人身后試圖離開,我告誡過他那是不可能的,只會害了他?!?p> 明顯,年輕人并沒有聽從老人的告誡。
魑魅神色變得凝重,她對新來的人類并不熟悉,不過仔細(xì)想來把年輕人的人影和六十年前的面前之人重疊起來確有相似之處。
只是她記憶一直不太好更何況人類她見得太多了,不可能記住每個人的長相。雖然如此魑魅明確知道的是,沒有人能從這里出去,除非他完成自己當(dāng)初約定的承諾。
因為她恰巧明白主人最討厭的就是,違背他偷偷逃離的人。
奈落荼靡
好的故事就像老酒歷久彌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