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鰲山寨的男人們

4.眼睛望綠了(2)

鰲山寨的男人們 陽光漲價 2425 2020-04-08 14:00:00

  第三年,曾龍生真的當(dāng)了貧困戶。

  滅水老輩子,他曾龍生耍賴,是賴成貧困戶的呀……

  文煙桿激動完,陳滅水準(zhǔn)備離開,三鳳就光著腳桿棒棒從田里回來,說谷芽已經(jīng)撒好了,要抱篾條去插,然后蓋薄膜。文煙桿喊三鳳自己數(shù),要多少數(shù)多少,不夠,他馬上砍竹子,三下五除二,一根竹子就變成了一捆篾條。

  三鳳高興地應(yīng)著,卻見文煙桿臉色還有些青紫,就說,文表叔,這幾天正在種谷子的節(jié)骨眼上,您老人家千萬千萬不能感冒喲!

  哪里嘛,都是曾龍生那家伙氣人!陳滅水還想知道些新聞,站在地壩里舍不得走。

  表叔,莫生氣,氣壞身體沒人替。三鳳說話很真誠,滅水曉得,那天曾龍生跟兩個駐村小妹崽吵架,本來就是拌蠻,還吵得理直氣壯的。

  吵架的事喲,聽說了的,只是不曉得為什么吵?反正,曾龍生不是個好東西。文煙桿還是氣鼓鼓的。

  三鳳瞅了一眼陳滅水,說,為什么吵,本來我也不曉得,昨天,曾龍生從我門前路過,見到我,很神氣地擺了一氣。

  那天,兩個駐村干部艷琳和妮楠到東門去,曾龍生、王大牛和二莽子正在斗地主,他們面前都擺著現(xiàn)錢。她倆先用手機(jī)拍了照,當(dāng)面清了錢,然后宣布他們的行為屬于賭博。根據(jù)鰲山寨貧困戶特別會議的要求,賭博是要停發(fā)低保的,多次賭博的,甚至將取消低保戶資格。王大牛和二莽子兩個馬上可憐兮兮地,癱坐在地上,埋著頭,向兩位駐村干部說好話,保證以后不再搞賭了。

  曾龍生不高興王大牛和二莽子搞這一套,立馬彈起來,破口大罵,兩個軟茄子,蔫絲瓜,貧困戶也是人,憑什么低三下四的,滾起來。

  王大牛和二莽子猶豫著,慢慢站了起來。

  曾龍生沒等艷琳和妮楠發(fā)言,主動出擊:你們這些駐村干部,給我們貧困戶帶來了什么?慰問品?沒得。慰問金?更沒得。我們貧困戶,眼睛都望綠了,也沒等到你們發(fā)指甲殼那么點兒東西,你們反倒規(guī)定這不準(zhǔn),那不準(zhǔn)。扶貧正事不做,扯把子,走過場,還搞些什么示范戶評比?

  曾龍生,大大小小的道理,跟你講了好多回了,你不要拿自己不當(dāng)回事。妮楠,走,我們這就去檢查清潔衛(wèi)生。

  曾龍生見艷琳說得那么斬釘截鐵,妮楠又錄了視頻,害怕她們動真格,趕緊跳到兩個美女干部面前,語言突然柔和多了,但依然不動聽:你們年紀(jì)輕輕,做事不要做絕了,我曾龍生跟你們沒得仇。

  既然沒得仇,就請你馬上保證,以后不賭牌,不懶散,積極配合扶貧工作。

  曾龍生哪里敢保證,心想,老子當(dāng)貧困戶為了什么?就為了好耍,有牌打。他反問,小妹崽,你們扶貧究竟是讓我們過好日子,還是讓我們整天勞累?我也勞累了半輩子了,還是沒過上好日子。

  妮楠聽不下去了,詰問曾龍生,你勞累了半輩子?你好生回想一下,你是怎樣當(dāng)上貧困戶的?

  就是懶,又怎樣了?曾龍生最怕有人說他因為懶當(dāng)了貧困戶,傷疤戳痛了,怒氣就上來,他的脖子和臉都布滿了血紅色。他一字一句幾乎是吼出來的,你們,敢把我的低保取消,試試看!

  艷琳和妮楠沒管他,挨家挨戶檢查清潔衛(wèi)生去了。

  秧苗一根針長的時候,倒春寒來襲。

  下午三點多,王利民、艷琳和村主任老杜到鰲山寨檢查秧苗防寒工作。三個人彎著腰,半蹲在田坎上,眼睛一個勁兒地盯著穹窿形的薄膜。艷琳是學(xué)農(nóng)業(yè)的,研究生畢業(yè)。這個時候,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代表某種權(quán)威。艷琳一聲OK,王利民才敢放心地直起腰,往另一個穹窿移動。

  王利民突然想起曾龍生家明年吃飯的問題,就問老杜,曾龍生今年種了多少谷種?去看看他家的秧苗。

  老杜直搖頭,語速照舊是慢,語氣卻重了些,他,老油條了,一根兒秧也沒種。

  王利民很生氣,問老杜,你們搞的什么名堂?他一家三口明年沒飯吃了,就到你們村干部鍋里來舀喔!

  老杜也很無奈,解釋道,王書記,他連谷種也沒買,花生書記出錢買好給他,他卻打成米,煮成干飯,吃球了。

  艷琳深知曾龍生的不可理喻,為了減少王書記對老杜的責(zé)怪,便說,王書記,曾龍生讓我和妮楠長見識了,我只能說,他像是這地球上出現(xiàn)的新人種,我們根本無法讀懂。

  王利民親自見過曾龍生,對他的蠻橫無理,也略知一二,便對老杜說,管老百姓的吃穿,是我們的責(zé)任,對曾龍生這樣的拌蠻匠,我們必須拿出十二分的耐心和真誠的態(tài)度。

  三個人走進(jìn)文生家地壩,地壩里干干凈凈,門卻關(guān)著。

  老杜覺得奇怪,語氣肯定,說,寨上哪一家發(fā)生事情了!

  王利民和艷琳沒有追問,一種預(yù)感涌上心頭,很沉重。

  他們走過陳滅水家,門也關(guān)著。再往前走,三鳳家開著門,卻沒有一絲動靜。三鳳家對面,隔著一根田坎,就是曾龍生臨時的家。田坎靠曾龍生那邊,擠滿了人。

  批評我清潔衛(wèi)生是全村最差的,就讓他們見識見識,什么是全村清潔最差的。

  吼完,曾龍生把一挑大糞倒在田坎上,一個轉(zhuǎn)身,搖晃著又去屋后舀糞。

  來檢查嘛,長起翅膀飛過來。

  接著,又一挑糞嘩地一聲,倒在他屋后的路上。曾龍生自己也應(yīng)聲而倒,然后爬起來,搖晃著撿糞桶。

  十多分鐘過去,地壩里倒?jié)M了大糞,曾龍生家被臭烘烘的大糞包圍。

  怕是發(fā)泄夠了,曾龍生不再發(fā)出聲音。

  王利民擠過人群,徑直往滿是大糞的地方走去。后面緊跟著村主任老杜和駐村干部艷琳。

  到處都是大糞,根本無法下腳。

  王利民站在一處沒被大糞徹底污染的地方,看見曾龍生癱坐在堂屋門前的地上,眼睛定定的,臉色白里透著微青,頭靠著墻。

  喝醉了,把他弄進(jìn)屋。

  王利民說完,幾大步跨到曾龍生地壩,又幾大步跨上街沿。曾龍生嘴里還發(fā)出細(xì)微的聲音:王利民,我要慰問品,我要慰問金。

  書記,你不要動,我來!

  陳滅水幾步?jīng)_到曾龍生面前,兩手從曾龍生腋下箍過去,把他拽到廚房外面的洗衣臺前。老杜找來熱水,王利民把曾龍生身上的糞洗了,扶進(jìn)屋,換上干凈衣服,讓他睡了。

  陳老表,他跟哪些人喝的酒?老杜問陳滅水。

  陳滅水搖頭,說,不清楚。

  三鳳說,跟那些二流子嘛!昨天,他逮到一只野雞,洋昏了,說,明天又可以喝一頓酒了。我問他準(zhǔn)備請哪些人?他說,哪些?就是我們這些老光棍噻!

  破罐子破摔,只有越摔越爛!艷琳感嘆。

  妹兒,曾龍生早就稀巴爛了,曾爛龍這名字就是這樣來的。三鳳又側(cè)身對著王利民,說,王書記,你們看,這塊田,就是他的,又向陽,泥色又好,已經(jīng)荒了三年,真的可惜了!

  今年,他又沒栽秧?王利民一臉擔(dān)憂。

  他栽秧干啥?有低保。陳滅水說話不遮不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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