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澤……我,我來喚你吃早飯?!?p> 南宮初若仔細(xì)觀察他,面色如常,這才隨口想了個由頭,來解釋大清早的自己為何來擾人好夢。
白澤點頭,走出去將房門帶過,與她一同去了大堂中。
“伙計,要一份灌湯包,兩份清粥小菜……再上一盤花糕?!?p> 南宮初若坐下對迎上來的伙計如此說道,至于花糕,全然是為了白澤所點,畢竟晨起她更想吃些咸的。
那伙計記下,爽快地應(yīng)聲,
“好咧,客官稍等!”
待他下去南宮初若便不動聲色地看向眼前端坐的人,白衣一塵不染,墨發(fā)冠的整齊,從頭到尾看不出任何破綻。可她就是覺得,這人眉眼中有些疲憊,是她的錯覺么?
“你在看什么?”
白澤靜靜等她上下打量自己幾個來回,又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忍不住問道。
南宮初若被人抓包,羞澀一閃而過,含混地回答道:
“看神君昨夜可有休息好?!?p> 白澤面色平淡,并不作回答,索性南宮初若對他這清冷性子已然習(xí)慣了,自說自話也不覺得多尷尬。
正巧伙計端了粥飯上來,她便伸手取了兩雙筷子,遞過去給白澤,指了指冒著熱氣的包子,
“嘗嘗這里的灌湯包,這可是蟹黃湯餡,與在別處的定然不同,鮮香得很。”
白澤接過后卻是抬眼看她,疑惑地問了一句,
“蟹黃?”
南宮初若夾包子的手一頓,驚詫地對上他看著自己的視線,眸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反問道:
“螃蟹,你可曾聽過?”
白澤搖頭,不由夾了一個面皮透明,湯汁飽滿的包子到面前碟中,不急著吃先作打量,回答了南宮初若方才的問題,
“天河中有魚蝦,貝類也是有的,唯這螃蟹,從未聽過?!?p> 南宮初若大驚之下不由感嘆,
“那可當(dāng)真錯過了一種美味!這螃蟹鮮美,可清蒸了剝著吃,最是原汁原味,另蘸一碟小醋,又是一番滋味。亦有煎炸油燜種種吃法,這蟹黃包則是取了螃蟹精華之處作餡,灌油湯包了蒸成,你快嘗嘗合不合口味。”
白澤被她一番滔滔不絕說得有些心動,夾起灌湯包便向口中送,卻被南宮初若連聲制止。
“唉,不能這樣吃?!?p> “?”
白澤停下動作,疑惑地看著她。
南宮初若輕笑,將自己面前的小碟端起來,夾起上面的灌湯包以碟子接了,輕輕咬下一小口,就著破開的面皮面頰收縮用力一吸。濃濃的湯汁便到了嘴里,微燙的熱湯裹了鮮美的蟹黃香氣彌漫在口中,回味久遠(yuǎn)。
咕咚咽下后,她抬眼看向白澤,粲然一笑,看了看他手中的灌湯包。
白澤這時便明白了,有樣學(xué)樣地將碟子端起來,咬下一口將湯汁吸進(jìn)嘴里。
從未嘗過的味道,雖是咸的,卻透著一點點甜味,在口中回味時方能嘗到。南宮初若有一點說的不錯,確然十分鮮美。
雖是頭一次吃,卻并不討厭,不由又咬一口,這次嘗到的是蟹黃。與牛羊,魚蝦都不一樣,噴香軟糯,入口即化,香濃更甚。
南宮初若不必多問也知他是喜歡的,笑了笑將自己手上夾著的包子吃完,一直看著白澤手都用力到有些酸痛了。
白澤難得多吃了些,上到面前的白粥也喝了小半,南宮初若頗為驚詫。到后面伙計將新出蒸屜的花糕送上來時,白澤已然吃了不少,也只是咬了兩口嘗嘗味道。本來這花糕才是南宮初若想著白澤會多吃些的東西,卻未料一個灌湯包竟勾起了他的饞蟲。
心里暗自算著,宮中的螃蟹該安排上了,御膳房哪道螃蟹做的好,可否用蟹黃做道點心云云。
“今日左右不能回宮,我們便在這里歇息,你也好療傷?!?p> 白澤咽下口中的茶水,想了想點頭道聲好。
剩下的三日,白澤多是在房中調(diào)息,南宮初若在自己房中呆的無趣了,就悄聲來到隔壁,靜靜坐在桌前,也不出聲打擾,只盯了閉目盤坐的人看。有時白澤自入定中睜眼,便見南宮初若笑盈盈地?fù)瘟祟^看他,見他醒來便東西南北地說上幾句。
有時白澤精力好些,便會在南宮初若的請求下陪她出去游街,因了掩飾身份,南宮初若總要遮上層面紗,只憑那褪下女帝威嚴(yán)的靈動的眼睛,也能吸引不少男子側(cè)目。加之身邊站的白澤,兩人每次游街都是被關(guān)注的對象。
這樣偷得浮生半日閑的感覺很不錯,南宮初若甚至生出了就這樣與白澤在個幽靜些的地方隱居,過閑云野鶴的生活的念頭??蛇@樣的念頭還未發(fā)芽,便被影一的回京打斷了。
只有影一駕馬,不必顧及馬車的顛簸是否會驚擾到主子,加之他著實擔(dān)憂兩人,快馬加鞭地回京,費時自然短了許多。南宮初若收到消息,便在晌后回了皇宮。
“初若,白公子,你們可算回來了,化山之行可還順利?”
甫一回長歌宮,南宮辰便匆匆自外面走進(jìn)來,上下打量著他們問道。
南宮初若笑著迎他坐下,安撫地說道:
“四哥放心,化山水患基本解決,多虧有四哥相助將新的物資運了出去?!?p> “動動手的事,不必與我客氣。只是……物資被截之事,你可有頭緒?”
南宮初若臉色沉了沉,意有所指地道:
“這人非是圖利,意在攪亂民心,其實就算不追查此人是誰我們也心知肚明,只是沒有切實的證據(jù),也輕易不能動他罷了?!?p> 南宮辰怎會不明白她的意思,嘆息一聲道:
“不必急于一時,只要他不在有僭越之舉,互不相難便是?!?p> “嗯,就依四哥?!?p> 南宮初若點頭,她本也不愿自相殘殺,即便他南宮焱再如何,他們卻仍顧念手足之情。
可后來她便發(fā)覺情義二字從來不是單方面的,若對方有義,便是情義,若對方無義,你就只是固執(zhí)唱獨角戲還沉浸其中的小丑,憑白被人拿捏還要唾罵一句傻子。
“這段時間辛苦四哥了,今晚就在長歌宮,喚來六弟一同吃頓家宴如何?”
南宮辰輕笑,
“我自然饞著御膳房的手藝,只是……”
說著他刻意拉了長音,頗有幾分調(diào)侃地看白澤一眼,
“六弟應(yīng)是喚不動的,你們離宮這些時候,他在宮殿閉門不出就沒怎么露過面。也不知何人有這樣大的本事,竟讓他收了性子?!?p> 白澤聽著不由勾唇,那六皇子竟是有些堅毅的性子,原以為他練上一會兒便嫌累放棄了,竟堅持這樣久。聽出南宮辰話里調(diào)侃的意思,淺笑著說道:
“六皇子便由我去請?!?p> 南宮辰點頭,
“勞煩白公子了?!?p> 潤園宮中
南宮皓寢宮的門緊閉,不時有侍女嬤嬤的在園中走過,看向那殿門都要嘆息一聲,六皇子如此將自己悶在殿中已有十多日,這是搗鼓什么呢?
“呀!是帝君!”
“真的是帝君!”
那些小侍女眼睛一個比一個遠(yuǎn),在那白衣之人甫入宮園便有人看到了,并認(rèn)出這是陛下親封的帝君。一群人齊齊迎上前,躬身行禮,
“帝君萬安。”
白澤負(fù)手而立,聲音清冷地免了禮,
“平身罷。”
看向正中的大殿那緊閉的殿門時不由想笑,揮退了圍在身前的人,徑自向?qū)嫷钭呷ァ?p> 在他走遠(yuǎn)些后,年輕些的小侍女們頭對頭議論,
“帝君果然如傳言中一樣,神仙般的人物。”
“還是第一次見帝君,這次傳言竟未夸大,真的太俊朗了!”
正一個個面頰粉紅,激動不已地議論時,老管事嬤嬤走過來一人一巴掌笑罵,
“你們這些丫頭怎的不知羞呦,帝君豈是你們可以妄議的?還不去看茶!”
“是……”
心中桃紅被老管事嬤嬤戳破,她們只得各自做自己分內(nèi)之事,不過就是都去搶了煮茶的活,看向殿門都要望斷了秋水。
白澤緩步走上臺階,在殿門上輕扣了扣,只聽里面氣急敗壞的聲音洪亮地傳出來,
“說了不要打擾本王,你們是欠收拾了?!”
年紀(jì)最小的南宮皓也已行了及冠禮封了王爺,不過是放著王爺府不住,非要賴在宮中黏著白澤。但對自己宮內(nèi)的人,威嚴(yán)還是有幾分的。此時正冷聲呵斥,卻不防白澤更清冷的聲音說道:
“六皇子,是我?!?p> 殿門頃刻倏然大開,南宮皓探出身子看到他后,一雙眼睛立時亮了起來,歡欣雀躍的情緒毫不掩飾,忙讓了身請他進(jìn)去。
“師傅快請?!?p> 一幫子下人見了這陣仗也不由嘖嘖稱奇,王爺與帝君感情怎的這樣好?看他們王爺還一副恭敬的樣子,真是奇了。
白澤進(jìn)殿坐下,不一會兒便有侍女端了茶水進(jìn)來放下,隨后又靜靜退出去,機(jī)靈規(guī)矩。
卻不知那小侍女出了殿門是如何的激動,因為靠近了白澤而通紅的臉,照嬤嬤的話說就是山里光屁股的猴子相。
看著略顯局促的南宮皓,白澤好笑地開口問道:
“練習(xí)的如何?”
南宮皓不無懊惱地皺眉,低頭喃喃道:
“只能操控極少的水,變換起來也沒什么花樣,是我太愚鈍了?!?p> 白澤不在意的輕聲道:
“化給我看看?!?p> 南宮皓有些羞澀地站起身,凝氣于指,在身前的茶盞上點住,須臾間那水面起了波瀾,如被什么振動一般,漣漪層層而起,最后自盞中升起一條水柱,倏然騰空而起,化作一把長劍的模樣。
倒是白澤驚詫的瞇了瞇眼睛,看他以水為劍,竟也將桌上擺的的荷花斬得七零八落。不禁笑著點頭,
“不錯?!?p> 在南宮皓受寵若驚的眼神中將手里的水形接過,那水便緩緩化作一棵藤蔓,揮袖一甩,那水便一下子散開又落回了盞中。在茶水濺起的叮咚聲中,他緩緩道:
“御水之術(shù)可由施法之人隨意變換形狀,你方才化出的水形為長劍,或許有大將之才?!?p> 南宮皓摸了摸頭,有些不好意思又隱隱期待地問道:
“師傅所言當(dāng)真?”
白澤認(rèn)真地點頭,打量他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動作,不由笑問,
“六皇子感興趣?”
南宮皓努力點頭,帶了少年的雄心壯志和不經(jīng)人事的羞怯,
“三尺男兒皆有刀槍匹馬,征戰(zhàn)四方的熱血。若果真如師傅所言,那最是合我心意了。”
白澤點頭,不無滿意地看著他,緩緩說道:
“那為師便教你一些真正的術(shù)法武藝,到時去軍營操練一番,在你二哥身邊多幫襯一下也是好的。”
南宮皓眼眸晶亮,不可置信地聽他的自稱,這是答應(yīng)收他為徒了?
忙起身躬身一個深拜,利落地喚道:
“師傅?!?p> 翌日
南宮初若下了早朝去月塢宮,卻是撲了個空,問了宮中侍女才知道是去了六弟處。
朝堂上那幾個老東西,竟拿她與白澤分宮而住的事作文章,說什么帝后不睦,有損國祚。更是提到帝后大婚尚未舉行,讓她考慮另立帝君!
這幫人整日滿口仁義道德,做起這毀人姻緣的事倒是一點不含糊。
這樣想著,步攆已落在潤園宮前,秋嵐低聲提醒,
“陛下,到了。”
南宮初若走進(jìn)后,阻止了宮人的請安,獨自向里面走去。在南宮皓寢宮外的練武臺處,看到了坐在樹下石桌前的白澤,專注地看著六弟舞劍,不時開口指點。
“果然劍氣渾然,展鋒露芒?!?p> 南宮皓按白澤所教訣竅將氣隨劍走,真氣游于全身,揮劍又快又穩(wěn),不由驚喜地喊道。
“凝神,戒驕戒躁?!?p> 白澤平淡的聲音響起,雖不多大,卻讓南宮皓一下子板正了臉,身子站的筆挺。聽白澤柔和的聲音循循教導(dǎo),
“旋身抽劍不要滯緩,起勢之時手已先動,身體扭轉(zhuǎn)時本就有一股旋力,借此力將劍半抽,反劍后刺亦可傷人。劍雖在手,亦不在手。你若將手中之劍控制好,能隨心動,劍不在手,亦在手中。阿皓,可懂了?”
南宮初若站在稍遠(yuǎn)些的地方,聽著白澤冷泉緩緩流過般的聲線竟也覺得舒服,忽聽一聲阿皓,不由違和的很。
南宮皓卻是高興的,師傅總六皇子六皇子地喚他,總覺生疏的很,他百般糾纏才讓白澤喚他阿皓,從他師傅口中說出,怎么聽怎么順耳。
點頭道:
“徒弟明白師傅意思,只是真正做到,尚需仔細(xì)參悟?!?p> 白澤揮手,
“再練一遍。”
“是?!?p> 南宮皓對他的話言聽計從,利落地站到空場中央,握劍長身而立,深吐一口氣后身形疾動,長劍破空而出!
腳法變換極為繁瑣,卻不見絲毫凌亂,南宮皓身形輕盈,出劍卻有力非常。
一套動作行云流水,正是旋身收劍的時候,白澤的聲音響起,
“腳法不變,松劍!”
南宮皓眸中一閃,迅速沖破身體慣性將手松開,任劍在空中隨收勢向后飛去。腳步變換身形疾轉(zhuǎn),余光中亮光一閃,幾乎是瞬間的開竅,他猛地用力連退幾步,在那劍光到達(dá)的同時,一把抓??!劍花連連挽出,接上原本的招式竟半分不覺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