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的情況比齊陌想象的要好一些。
當?shù)氐墓賳T為官尚算廉正,一早就打開糧倉放糧,扎營帳,安置難民。
雖然力量不大,但蜀地到底富庶,也不至于餓死人。
唯一不大好的地方就是當?shù)毓俨钊耸植粔颉?p> 因著蜀州地處中原,不是什么軍事要塞,故而蜀州的知州府并沒有多少人馬,所以搶救傷民就尤為人手緊缺。
如今在知州楊則清的帶領下,當?shù)卮笮」賳T都讓家中的小廝丫鬟出來幫著救災,施粥。
人手不夠,最大的弊病就是水患中死去的災民的尸體不好處理。
現(xiàn)下是不許火葬的,只有土葬。
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死了也不可輕易損毀,這是莫大的忌諱。
故而光是挖坑埋尸就是個巨大的工程,尤其是現(xiàn)下水患還未退去,幾乎沒有什么地方可以挖坑填埋。
因此大批的尸體就被存放在一處茅草屋里,惡臭難聞。
裴鈞到底年輕,身子平日里調(diào)養(yǎng)的好,當晚吃了藥,便好的七八分了,今日就和齊陌一道進了蜀州。
知州自然親自來迎。
帶著蜀州當?shù)氐拇笮」賳T一道,不過齊陌他們只需要認得一個知州就行,旁的都是不入流的小官。
“下官參見六皇子殿下,攝政王殿下!”,以楊則清為首的大小十個官員躬身行禮。
這會子身份最尊貴的自然是裴鈞,他是皇子,縱然沒有實權,沒有入朝,但終究是天家人。
其實若齊陌心大,想壓著裴鈞,也是輕而易舉,但他倒是不懈這么做。
所以這會子站在最前頭的是裴鈞,擺手叫眾人免禮。
齊陌略后半步,靜靜的跟在裴鈞身后,一點沒有搶風頭的意思。
眾人自然是先去查看災情,這會子還在下雨,又起風,地上泥濘一片。
縱使有人撐著傘,也只能叫上半身不被淋濕,下半身的袍子早就濕透了,鞋子更是不用說,叫泥巴糊的瞧不出原本金貴的布料。
裴鈞蹙眉,他身上這件是月光錦做的衣裳,價值連城。鞋子上頭更是也摻了金線,不過如此走一遭,這一身行頭怕是就要毀了。
這些料子金貴,哪里經(jīng)得起這般折騰。
再回頭瞧齊陌,今日只是穿了普通的綢緞衣裳,鞋子也是普通的,雖然不值錢,但是卻耐穿。
對比之下,裴鈞心里頭就升起了慚愧,這一點他確實不如了。
但如今不是心疼衣裳的時候,這會子換也來不及了,就當是買教訓了吧。
眸中神色定了定,毫不猶豫的踩著泥水往前。
齊陌跟在后面,嘴角升起一抹玩味的笑。
今日他是故意不提醒的,到是沒想到裴鈞是個這般果斷。
由此可見裴鈞的確非池中之物,只是大晉已有太子,若還有一個皇子也極為出眾,那就不大好了。
不過也更有意思不是?
一行人很快就查看了幾個水患較為嚴重的地方。
主要是蜀地地勢低,偏偏又靠山,于是就像一個盆子一般把水給全接住了。
暴雨來勢洶洶,一連下了許久,水排不掉,就淹了。
而后又是把山上的泥石沖了下來,水患到還好救,但泥石流卻是致命的。
按照如今的救援速度和技術,基本是埋進去就等于死亡,還有那些被埋的房屋,也是救不回來了。
還好的是,發(fā)生泥石流的地方不算多,只是靠山腳下的那幾處比較嚴重,別處也都還好。
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有兩件,其一是排洪,其二就是處理那些尸體。
大晉立國也有些年頭,這些災害也不是第一回處理,每次災后最容易出現(xiàn)的就是瘟疫。
因為死傷人數(shù)多,掩埋不及時,尸體腐爛就容易造成污染,尤其是水患,病毒隨著雨水四處流竄,更是容易泛濫。
齊陌他們第一批趕來的人,只有三百,雖然不多,但也算有所幫助,很快就投入到挖河道排洪的隊伍中去了。
再就是尸體的處理了,按照楊則清的意思是,集中起來焚燒掉。
但這畢竟不好做,因為有許多死者的家屬還在,若是違抗民意,強行處理,必然會引起民憤。
在這種災情嚴重的時候,實在經(jīng)不起鬧騰。
但游說百姓們同意火燒也是一件難事,如今人們是不大能接受死無全尸的。
裴鈞蹙眉,這確實是一件難事,誰來出這個頭,日后難免叫人詬病,尤其是現(xiàn)下疫情還沒出現(xiàn)。
眾人心里犯難,不過難民住的地方也還是要去看一看的。
不為別的,只是他們露個面,好叫百姓們知道,皇上是掛念他們的。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民心很是重要。
難民們住的地方不算好,不過他們?nèi)サ囊彩瞧渲凶詈玫牡胤搅恕?p> 畢竟身份尊貴,即使體察民情,下面的官員也需得顧忌一二。
這里原本是一處糧倉,水患開始后,糧食都挪到別處去了,這里空出來,就鋪了草席叫難民們住。
知道是京都來的六皇子和攝政王,百姓們紛紛磕頭,跪地不起。
其中有兩個郎中正在給災民看病,裴鈞自然就要關心一二。
“大夫,百姓們的身體可還好?”
二人看著像父子,年輕一些的壯著膽回話。
“回貴人,災民這幾日有人染了風寒,咳嗽不止,草民和父親已經(jīng)熬了中藥,吃下幾副了,想必很快就會好起來?!?p> 容柯跟在齊陌身旁,定睛瞧那草席上病了的人,眸中閃過一絲暗光。
忽然出聲,“請問大夫,這些百姓的風寒咳嗽,可有人已經(jīng)恢復了,吃了幾天的藥了?”
裴鈞轉(zhuǎn)頭,面色就沉了下來,心里咯噔一下,示意容柯繼續(xù)。
那郎中也不敢耽擱,馬上就答,“回大人的話,最早的是五日前,那人是一名年過七旬的老太,人已經(jīng)沒了,剩余的人至今未有痊愈的?!?p> 容柯面色陰沉,走上前去觀察了其中一名患者,轉(zhuǎn)頭對著裴鈞和齊陌拱手。
“六殿下,王爺,若奴才沒認錯,這病癥與風寒咳嗽只是相似,卻并不是同一種,這約么又是,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