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鑄沒有做聲,心中卻暗自揣度,恐怕去北海不但請不動外援,還會自投羅網(wǎng)。
他因為米蘭達老師的提醒,所以刻意了解過周遭形勢,并非對外界一無所知:暗影的確嗜血,但他們的殺人手法明顯與眼前狀況不同,攝人魂魄這更像是傳言中光明教培養(yǎng)魅靈的術(shù)法。
這也能解釋為什么這些人要掩面藏頭,畢竟圣熙騎士團以救世主自居,到處宣揚光明教義,仁義道德掛在嘴邊,這種駭人聽聞的行徑被拆穿絕對是他們不想看到的結(jié)果。
相反,暗影殺人從來都是大大方方,甚至很以殺戮為榮,怎么會穿什么夜行衣。
想到兇手很有可能是教會山的僧侶,陶鑄望了一眼邵普,忽然一個念頭閃過,背脊發(fā)涼。
他顧不得解釋,拉著邵普就向門外沖,“快跑!”
邵普不明所以,但這個晚上他已經(jīng)有些習(xí)慣聽陶鑄指派,對方一拉之下不自覺地跟著沖出院門。
等到他反應(yīng)過來,二人已經(jīng)在村里大路上一路向東狂奔,想要回頭也不可能。
“你發(fā)什么瘋!”奔跑沒法停止,身后已經(jīng)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顯然有追兵,邵普只能用發(fā)泄式的狂吼緩解內(nèi)心驚恐。
追兵這么快發(fā)覺他們并趕上來讓陶鑄也有些意外,同樣內(nèi)心驚懼,之前一些藏在心里的而猜測毫無顧忌的崩了出來,他一邊跑一邊大喊:“他們就是教會山的人!只有兩種可能,要么你哥是被他們騙進去弄死,要么就是他出賣了青竹,沒有第三種可能。”
邵普聞言一愣,隨即發(fā)狂似地朝前狂奔幾步,一把將陶鑄撲倒在地,雙手死命掐住其脖子。
陶鑄慌不擇口,說完就有些后悔,但還是低估了邵普的反應(yīng),被掐住脖子后被迫反擊,兩個人就在地上翻滾扭打起來,渾然忘卻后面還有殺人兇手在追趕。
“你放屁!你敢污蔑我哥,我殺了你!”
邵普一家老幼除他之外無人幸免,仇恨和恐懼揉雜在一處,壓在心頭,兄長邵誼就是全部希望,如今被陶鑄冷水淋頭,就如救命稻草被沖走,徹底精神崩潰,陷入癲狂。
陶鑄始終保持著清醒,但邵普的死命糾纏讓他不得已只能全力反擊,否則用不上追兵趕至他就會被生生掐死。
“你這個兄弟還真是奇怪,原本指望他把村里的殘余都引出來,他卻意外地識破了我們,想著如果被這些熟悉山路的家伙跑出去便不好向上面交代,但他又把同伴撲倒,真是意外連連,讓人目不暇接,嘆為觀止!”
一個略帶嘲諷的聲音在身后響起,仿佛一盆冷水摟頭澆下。
死命糾纏中的兩人倏地全都停住,隨即同時滿臉恐懼地望向身后:兩個蒙面黑衣人就站在十步外的地方,饒有興趣的看著他們,而其中一個顯然便是……
“哥!?真的是你?”邵普跪在地上,絕望地對著沒有做聲的蒙面人大喊。
之前說話之人發(fā)出一陣冷笑。
始終默不作聲者猶豫片刻,終于一把將頭罩撤掉,露出本來面容,正是一年多前離開村子去北海求道的邵誼。
他陰狠地看了一眼身側(cè)的另外一個黑衣人,顯然對身份被戳穿感到不滿。
那黑衣人卻不在乎邵誼的態(tài)度,冷笑道:“既然已經(jīng)是必死無疑的人,還有什么好裝?你剛才說話已經(jīng)被他們聽到,讓他們死前明白明白也未嘗不是一種仁慈?!?p> 邵誼不答,臉色陰郁地望著邵普,目光中情緒復(fù)雜,有愧疚,但更多的是決絕:“原諒我,你們是我唯一的機會,我不能放過?!?p> “你在說什么呀?哥!我是你兄弟邵普!這些人!”他手指旁邊一個黑衣人撕聲狂吼,“他們殺了爹娘,殺了妹妹!還要殺我!哥!我是邵普……”話到最后已是泣不成聲,捶胸頓足。
“別哭啦!”之前開口的蒙面人冷笑不停。
邵誼臉色發(fā)綠,厲聲咆哮,“我能怎么辦?我資質(zhì)不夠,又沒有后臺靠山,只能靠提供牲靈才能留在教會山,否則就會被當(dāng)成垃圾一樣掃地出門,甚至直接被抽干魂魄!
你們天天口口聲聲說愿意支持我修習(xí)術(shù)法,哪怕犧牲全家人,如今輪到你們犧牲啦!怎么又聒噪起來?!”
邵普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個大哥,驚得說不出話來,他從來沒有想過那個溫暖和善的兄長為什么會變成眼前這樣。
一陣咆哮過后,邵誼的情緒似乎穩(wěn)定下來,他長長嘆了口氣,“兄弟,別怪我,我也是被逼無奈,為了實現(xiàn)全家人的夙愿,我只能這樣做。
否則,我們下一代,再下一代,生生世世都要窩在這個小山村里,直到被整個世界徹底遺忘……”
“冠冕堂皇……所以呢?所以你就選擇把這個生你養(yǎng)你的村子作為牲靈送給你的新主子?所謂的光明之神就交給你這些本事?泯滅人性,邏輯荒謬?!碧砧T此時已經(jīng)起身,雙手將包裹抱在胸前,手已經(jīng)悄悄握緊火突,隨時準備激發(fā)。
邵誼瞇起眼睛望向陶鑄:“姓陶的廢材,沒想到你藏得這么深,識破我真實身份的該是你吧?我這個兄弟看上去很靈,其實遇事就慌,根本不可能憑幾句話、幾個照面就發(fā)現(xiàn)真相?!?p> 逃無可逃,陶鑄徹底冷靜下來,在心里不斷盤算角度和時機,連續(xù)兩擊,必須將對面兩個光明教徒同時放倒,否則,明年的今天肯定就是他和邵普的忌日。
“現(xiàn)在你想怎么樣?垂死掙扎還是乖乖就范?!鄙壅x有些不耐煩。
“你說呢,邵普?”陶鑄沒有回答,而是將問題拋給邵普。
邵普怔怔地看看陶鑄,又看看邵誼,忽然臉色大變,一下子站到陶鑄身后:“他不是我哥?!?p> 另外一個黑衣人桀桀怪笑:“看來你的真面目不如黑色套頭有威懾力,看,你弟弟毅然選擇站在你的對立面,他們已經(jīng)擺明要拼命啦……之前沒暴露身份,他們至少還優(yōu)先選擇逃命或藏匿?!?p> 邵誼神色轉(zhuǎn)暗,冷哼一聲徑直向陶鑄二人撲來,“兄弟!別怪我?!?p> “轟!……轟!”連續(xù)兩聲轟鳴,陶鑄胸前的包裹噴出火舌,瞬間將邵誼和另外一個黑衣人打翻。
邵誼因為距離過近,胸口被打出個大洞,仰倒在地,連掙扎都沒有便直接斷氣,而另外一個黑衣人由于距離過遠,僥幸避過要害,左肩頭中彈,踉蹌后退。
“那……是什么?”邵普盯著陶鑄胸前破了兩個大洞、仍在冒煙的包裹,驚得目瞪口呆,連兄長被當(dāng)場擊殺都忘在腦后。
“還愣著干什么,快跑!”陶鑄卻沒有時間答對,他清楚剛才第二個彈丸并沒有給那黑衣人造成致命殺傷,趕緊拽著發(fā)愣的邵普向村外樹林發(fā)足狂奔。
“找死!”
果然,一聲厲喝,那黑衣人剛剛倒地立刻彈起,也顧不上肩頭傷勢,徑直向他們追來,完好的那只手中有淡黃色光團緩緩凝聚。
陶鑄二人亡命奔逃,但比起黑衣人的速度顯然慢上許多,幾個起落間已然被對方追到身后,只覺勁風(fēng)襲體,攻擊轉(zhuǎn)眼即至。
陶鑄微微側(cè)身,見黑衣人實際距離他們還有三四步距離,手中卻有兩尺多長的黃芒向他們甩過來,心下一凜,忽然哈哈一笑道:“兄弟,動手吧!“
“鏘!“他一邊說話一邊從懷中掏出火突,黑衣人聞聽他大笑,再見他拿出一只奇形怪狀的桶型武器,立刻聯(lián)想到剛才雷光火石的一擊,想也不想立刻撤招飛退。
哪想到他身形剛動立刻發(fā)現(xiàn)陶鑄根本沒有攻擊,而是一拉有些遲愣的邵普加速向密林中奔去,這才知道中計,只是一退一進,雙方距離再次來開。
“小狐貍!還挺狡猾?!焙谝氯死浜咭宦?,也不見如何作勢,雙足點地騰身而起,右手黃芒暴漲,再次追及兩人。
“沒辦法啦!”陶鑄邊跑邊喊。
“你說什么?”邵普六神無主。
“拼了!”
“拼了?”
“拼!”
“怎么拼?”
“拳頭、手腳,用腦袋撞,用牙咬!明白不,后面那家伙殺了全村老少,包括你全家!”
陶鑄大喊,余光中黑衣人已經(jīng)近在咫尺,而他們距離密林仍有一百多步的距離,單憑跑斷然沒有逃出升天的機會?!?p> “拼啦!”邵普一聲怒號,先行停步,翻過身張牙舞爪向身后黑衣人撲去。
于此同時陶鑄扔掉包裹,左右手各持一只火突,同時指向黑衣人。
黑衣人原本沒將二人口中的拼命當(dāng)回事,如今驟然瞧見陶鑄手里兩支家伙立刻渾身一僵,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剛剛被打壞一邊臂膀,此時如何還敢造次。
他之前被陶鑄誆騙一次,所以心中有些猶豫,就在這一愣神間已經(jīng)被瘋狂沖過來的邵普抓了個結(jié)實。
一人拼命萬夫難擋,邵普雖然是普通人,但天天下地干活,體格健壯,以黑衣人之能,在毫無戒心下,尤其是陶鑄和邵普早知他厲害,全力出擊下亦不由吃了暗虧,整個人向后仰倒,與邵普糾纏在一起。
陶鑄幾步跑到扭打的二人身邊,手拿火突來回比劃。
二人廝打在一處,在地上來回翻滾,黑衣人每次占上風(fēng)都被火突嚇得縮頭縮腦立刻又被邵普反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