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者在王座上高呼,敗者在泥土中匍匐。
人類一切的傲慢都是踐踏在他人之上。
番外地的機動騎士格斗戰(zhàn)像是人類某些原始欲望的聚集地,在這個狹小的空間里,坐于高臺之上的人類望著格斗場內(nèi)的兩只野獸相互撕咬,發(fā)出狂熱地吼叫。
這場角斗像是一個盛大的宗教儀式,觀眾吶喊到自焚,只因自己也是祭祀神靈的羊羔。
喬站在格斗場的一角,觀眾的歡呼聲幾乎要將整個場館掀翻,但他只覺得悶熱極了。
喬望著站臺上拼殺的兩名年輕的騎士,手腳都在忍不住地顫抖,但望著這一切,他似乎有種喋血的渴望。
這個世界天旋地轉(zhuǎn),而他們這群人就站在世界的最中央。
“這就是人類的廝殺嗎?”
早在今天上午勒努瓦已經(jīng)將喬的甲胄修復完畢,比起之前,如今的焦灼者甚至更加漂亮精細,漆紅的金屬外殼紋著火焰般的金色紋路,在甲胄的關節(jié)處暗銀色的鉚釘似乎是從赤鋼中生長出來,渾然一體。甲胄完美貼合喬的身軀,呈流線型的金屬軀殼,反射出某些金屬光澤,帶來某種貴族式的優(yōu)雅感。
勒努瓦稱贊道:“它是從赤焰中誕生,是從烈火中緩緩走出,高貴的紅蓮騎士?!?p> 喬伏在卷毛的床邊,他看著他安靜極了,好像從來有說過話似的。
“喬,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你,你和我是完全不同的人。我覺得你就像是獅子,是天生要成為王,成為英雄的男人。即使你現(xiàn)在被眾人數(shù)落,可終有一天當你長出獠牙,你會擁有自己的王座,你的妻妾兒女成群,你的領土籠蓋四方,那些曾經(jīng)欺凌你的敵人們都將死于王的爪牙之下?!?p> “喬,你就像你父親,天生就是領袖?!?p> 卷毛坐在蟹紅的屋頂上,蕩著雙腿。
“你知道我像什么嘛?”
喬擺了擺腦袋。
“我是很沒用的人啦,我從小到大都是一個廢物,就算再大點也是個沒人喜歡的蠢蛋。可我從來不覺得這樣有什么不好,喬,我知道世界上有成為英雄的人,也有那些在英雄身旁鼓掌助威的人。我很慫很懦弱,是個衰貨,我也沒什么太大的出息,我這輩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在喬的身邊鼓掌,這樣的日子我就很滿足了,我有自己喜歡的狗,還有自己喜歡的朋友。這樣的生活都足夠我感動到熱淚盈眶,甚至為此在神的身前磕破頭,可有時候生活就偏偏不如我所愿。有時候我想世界上要是沒有神多好,沒有神我就不會抱太多的希望了,可世界偏偏有神,而我偏偏信神。”
“喬,這樣的我真是讓人討厭吧?”
卷毛低垂下了頭,手里拿著一根枯草擺弄著屋頂?shù)募t瓦。
喬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是從那時候起他覺得自己要保護好這個脆弱的男孩,誰讓他把自己當成某個英雄呢。
英雄就要保護那些脆弱的人們,這是父親對他說的。
喬推給勒努瓦一罐紅水銀,這正是止女送給他的63號紅水銀。
喬示意他將這種東西裝入蒸汽機中。
“這樣濃度的紅水銀竟然真的有人類能將它制作出來?”勒努瓦顫顫巍巍地用雙手捧住了那個裝入神飲烈酒的容器,生怕它溢出來一點。
“這種烈性的燃料幾乎無法暴露在空氣與光線里,我們需要用特殊的容器將它送進蒸汽機的氣缸里?!崩张呷〕鰜硪唤貪M是褶子的像是腸子一樣的管狀器具,似是看出了喬的疑惑,他解釋道,“這是用來轉(zhuǎn)運某些極度不穩(wěn)定物質(zhì)的特殊器具,你可以把它叫做巴氏管?!?p> “通過這種管道即使是再烈性的液體或者粉末它們也不會因為接觸空氣或者光線而爆炸,蒸汽機的內(nèi)膽里就有這樣的管道,不過并不是我手里這樣的,那里面的巴氏管一圈一圈盤繞,像是人類的腸子。”
勒努瓦將紅水銀罐口接上巴氏管,通過某個嚴密的接口將這些似血漿一般的液體注入蒸汽機的內(nèi)膽之中。
喬看著那個銀色的蒸汽機,有一種覺得它像是某只極度渴血的怪物的想法。
“我打算今天去地下格斗場看看?!?p> “怎么了,你和巴基的戰(zhàn)斗不是應該還要過幾天嗎?”
“是的,可是我這段時間內(nèi)心總是有點不安定,我自己也不清楚為什么,我想著看看機動騎士的格斗,也許會感受一點?!?p> “啊……那你去吧,沒事的,卷毛我會照顧得很好的。”
“嗯,謝謝你,勒努瓦?!?p> 喬走出房門,他想著卷毛的仇恨與欲望,某種殺心開始在他心底中升騰。
“巴基……”
因為這一次的死海事件,喬在這段時間都成為了人們議論的焦點。當年那個殺死自己父親的男孩在多少年后竟然殺死了連軍方都手足無措的荒神,這實在讓人意想不到。
即使這樣,他殺人犯的罪名依舊沒有洗脫,那些站臺上的人對喬的出現(xiàn)議論紛紛。但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都是來觀賞一場酣暢淋漓的角斗的。
決斗場的兩名年輕騎士名為湯姆和杰瑞,他們是番外地騎士團密切關注的新星。但他們卻是兩個十足的死對頭,無論在什么時候都針鋒相對,即使是身上衣服的顏色他們也要與對方完全不同。
唯獨他們駕駛的甲胄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那就是番外地最負盛名的機甲師巴里·馬歇爾。
他曾經(jīng)甚至為一位國家機動騎士打造過一副機神,沒人知道像他這樣的天才機甲師為什么會流落到番外地這樣的地方。
只是有人流傳到,馬歇爾是不折不扣的異端,他并不信仰荒神教,而是崇尚流傳自農(nóng)業(yè)時代的巫術。
因為這種事,他被甲鐵城驅(qū)逐出境。
不過馬歇爾在甲鐵城中并沒有表現(xiàn)出某些異端的形象,相反他是一個和藹可親,風度翩翩的老頭,甚得年輕女孩們的歡心。
女孩嘲笑男孩不懂浪漫,只有那種經(jīng)歷過時間洗禮的男人才能明白女人真的想要什么,而馬歇爾恰好就是這樣的男人。
如果不是他太老了,也許他是個完美的伴侶。
喬并不知道,此時的馬歇爾頭戴一頂黑色禮帽正站在他的身后。
他觀察著喬,就像他平常觀察著自己手里心愛的機動甲胄一般。
“真漂亮的身體啊,像是完美無瑕的碧玉一樣?!?p> “碧玉?”
“是啊,石器時代的一種玉石,不過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過了。”
馬歇爾走上前來,他看著喬,微微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