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氣晴朗,惠風和暢。
聯(lián)盟東部美術館,側廳。
“……讓我們歡迎1區(qū)XXX領導上前發(fā)言……”
蕭長離不耐煩地瞧著臺上的各位大小領導,走紅毯似的,一個個發(fā)表著狗屁不通的言論。他抬手看了看表,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多小時,不耐煩地挑挑眉,他側過身來對坐在一旁的蕭慕說:“難怪你不喜歡這種場合。”說著,他舉起手邊的紅酒杯,對著遠處不知道怎么就對上了視線的某位領導,亦或者是老板遙遙敬了一杯。
“你可真是忙啊。”蕭慕戲謔道:“聽場會都能搭個人脈?!?p> “沒辦法,你看那些老一輩的雖然表面上對我和聲和氣,其實心里是看不起我的,他們看重的是那群老東西手中的資金和資源,就算面上再慈和,他們也不會為我們出一星半點的力。”蕭長離靠著椅背,微微瞇著眼:“但是扶持起自己的人脈,就能很好的做自己手中的刀。”
蕭慕看著蕭長離有些困倦的模樣,心中微微顫動。
他很久沒有見過蕭長離這樣疲憊了。這種疲憊不指生理上的,而是指心理上的。他想起以前在軍隊時的蕭長離,縱使再勞累,他也始終是一團火,是意氣風發(fā)的。
他忽然有些心疼這位哥哥,便悄聲對蕭長離說:“哥,不如你去休息吧。”
蕭長離睜開眼望向蕭慕,眸中蘊藏著一種他看不懂的情緒,蕭慕被盯得有些發(fā)憷,他剛想張口,就被他哥截住了話語。
他哥只說了一個字。
“不?!?p> *
寧安坐在車上,想著今天早上的一幕。
“小鈺,我們今天一起去畫展吧,去看看我的作品怎么樣?”寧安狀似無意的對薛鈺提出了邀請。
“作品……什么作品?”薛鈺有點悚然。
寧安有些不解:“就是我的畫呀?怎么,我還有別的作品嗎?”
“你的畫?不是……”
“不是什么?”
“沒沒沒,沒什么,”薛鈺反應過來自己竟被套了話,她連聲否認道:“沒什么,安安,我今天臨時有事,就不去了,不好意思啊?!毖︹暷樕蠞M是歉意。
寧安定定地看著她,她不自覺地回避了寧安的眼神。
半晌,寧安笑道:“原來是這樣啊,那可真是可惜,那你去忙吧,我就不纏著你了。”薛鈺連忙點頭應是。
……
薛鈺為什么不來?她為什么在言詞中透露出似乎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的畫出事的事,可是這件事自己只和黃老師說過,而黃老師是絕對不可能往外透露的,她是如何知道的?她在掩飾什么?她在這件事中,又扮演了什么樣的角色?
寧安透過車窗看向窗外,看陽光破過云彩,整個城市被雨水洗滌干凈,在晴空與朝陽的應和下煥然一新。
*
“各位請從這邊入場,從這里開始,整個展廳被布置成蝶形回旋,側廳有提供的Martini,請各位隨意取用?!笔陶吖斯?,示意大家自便。
眾人分散開來,只余蕭氏兄弟二人留在原地。
“怎么,哥哥不去看看嗎?”蕭慕有些疑惑,“或者是去和其他人搭句話?”他示意蕭長離看向斜對面,“那位穿白西裝的可是一直想和你搭話,只不過沒有找到機會?!?p> 蕭長離望過去,對“白西裝”致以一個略帶歉意的眼神,那位心領神會,微微頷了頷首,離開了。
“今天不談工作,我們促進一下兄弟情,走吧,看畫。”他輕輕拍了拍蕭慕的肩,向前走去。
蕭慕感覺很奇怪,但是又找不出疑點,只得跟上蕭長離的步伐。
*
蕭慕看到不遠處熟悉的畫,微微一笑。蕭長離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快蕭慕一步到達了那幅畫邊:“這畫得不錯啊,唔,作者紀洛,京都大學油畫系,推薦人XXX……阿慕,怎么了,有什么問題嗎?”
只見蕭慕臉色愈沉,周身氣壓也低了下來。“紀洛……”他慢條斯理的念出那個名字,眼神里露出幾分玩味,卻又是壓制不住的黑暗。他眨了一下眼,瞬間將眼底翻涌的情緒收回,側過身來,他看著蕭長離說:“不認識,只是覺得這畫不錯,想來畫這畫的人必然十分聰慧。”
蕭長離怔了怔,似乎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發(fā)展,不過他很快克制了自己想要追問的想法,應和著蕭慕道:“這樣啊,那我們去看別的吧?!?p> ……
“這,阿慕,這是你嗎?作者,寧安,京都大學油畫系?!笔掗L離有點吃驚地看著畫布上那個男子,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這是你的小粉絲?”他揶揄到。
蕭慕站在蕭長離身側,沒有接他的話,只安靜的站著,看著畫中的另一個自己。
“他”坐在書桌前,背景看起來應該是自己的辦公室里,那天天色很陰沉,他記得自己開了盞晴燈(1)。溫柔的光暈在“他”臉上,“他”微微側著頭,盯著眼前的紙張,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問題。窗外是略顯夸張的黑暗陰沉,反襯的這一方小小的溫暖多了幾分出塵的神性。
這樣一場戲一出,蕭慕也沒了看下去的性質,便和蕭長離退場了。
*
一邊,寧安看著那幅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畫,卻是標著他人的名字,恨的微微顫抖起來。
她拿起相機,仔細的拍了照,一個細節(jié)都不放過。
*
第二天,兩封同樣內容的郵件寄到了校長室和聯(lián)盟藝術中心。
標題為《聯(lián)盟畫展“行刑日”是為抄襲作品》。
同樣的,幾份相同內容的通稿也發(fā)在了校內論壇以及著名的公共討論平臺“藍推”上,因著有關于京大的風云人物寧安與聯(lián)盟本就十分重要的畫展,還是人人都比較關心在意的“學術造假”事件,因此一下就在社會上引起了軒然大波。
幾處領導本想息事寧人,但是看輿論一發(fā)不可收拾。不得已,只得將當事人請來試圖進行和解。
*
紀洛看著對面坐著的寧安,“嗤”的冷笑一聲,諷刺道:“我抄襲你?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么東西?你有證據(jù)嗎?就憑著一張嘴張口就給人定罪?”似乎是料定了什么,她沒有一絲絲的畏懼心理,“老師,我有草稿,也有人證,證明這幅畫是我自己作的?!?p> 寧安無所畏懼的引上紀洛的目光:“我也有證據(jù)?!?p> “就你?誰知道你是不是偷了我的草稿然后反咬一口?”
寧安剛想反駁,就被一旁的老師打斷了。
“吵什么吵?這里可不是吵架的地方!”那個老師面色不善的看著兩人,“寧安是吧,那信和那些通稿是你發(fā)的吧?”
“是我,但是是因為……”
“停,我不想知道原因,我只要求你盡快把那些東西刪除,然后寫道歉信說是自己的錯誤,與學校無關,與他人無關,懂了嗎?”
寧安看著對面紀洛不加掩飾的嘲笑的神情,再看著眼前明顯偏袒紀洛的老師,心里頓時明白了。
她說:“我拒絕。”
“我有充足的證據(jù)可以證明紀洛抄襲我的畫,不止有物證,還有人證?!睂幇查_口,“我要求聯(lián)盟和學校還我一個公道。”
“公道?”那老師冷笑一聲,“公道就是你誣陷紀洛,還敗壞學校和聯(lián)盟的聲譽,公道就是你會被開除,會被作為第一個誹謗聯(lián)盟者永遠被釘在恥辱柱上?!?p> “好啊,我等著那一天?!睂幇矝]有表現(xiàn)出一星半點的憤怒,她坐在椅子上,看著對面隱隱站成一條線的紀洛和那位老師,道:“明天早上10點,在小禮堂,到時我會請校長和1區(qū)藝術中心的人到場,同時開啟公眾直播,現(xiàn)在的輿論熱度很大,想來觀看的人也不會少。”
“我們不會……”
“好,那就到時候見?!奔o洛截住了那老師的話,答應了寧安。她笑著看著寧安:“你會輸?shù)??!?p> “還沒到結局,何必這樣早的下定論。”
寧安轉身離開,只留下紀洛與那老師在教室里。
老師有點急:“你答應她做什么?萬一她陰你怎么辦?”
“不怕,她不知道,她最重要的……已經(jīng)……了?!?p> 紀洛笑著,眼神中卻滿是狠毒。
這一次,我要讓你身敗名裂,讓你再也沒有機會在我頭上猖狂。
*
蕭慕看著論壇上引起輿論熱潮的帖子,頓時明了了事情的原因。他有些疑惑為什么寧安不來找自己幫忙,又有種想看看這個小姑娘到底要怎樣翻盤的心理。仔細想了想,他準備推開明天早上的工作,去現(xiàn)場聽一聽兩方打算怎樣自證,這樣想著,他開始安排自己的時間表。
“咚咚?!?p> “請進,”蕭慕看著門口的人影,“是你?”
……
*
早上九點半。
寧安站在臺側,探看著臺下,臉色微微有些發(fā)白。
小禮堂后排密密麻麻的坐滿了想要“看戲”的京大學子,直播間開放的一瞬間觀看人次就破了百萬,還在往更高的數(shù)據(jù)飆升。但是前排應該坐各位“審判者”的地方,卻空無一人。
怎么回事?
為什么沒有人來?
九點四十五。
“審判席”依舊空蕩蕩的。
九點五十。
無人入場。
九點五十五。
無人。
現(xiàn)場的氣氛越來越焦躁,直播間的彈幕也迅速的刷屏,猜測著一切可能性。
“是不是根本沒有抄襲?那個寧安,是吧?就是為了讓自己出名才搞的這么一出?”
“怎么就她一個人,另一位‘被抄襲’者怎么不見蹤影,不會是心虛了吧?”
“這怎么沒人啊,沒人還有什么意思?”
……
九點五十八。
紀洛姍姍來遲,她看著寧安,露出一個輕笑。
寧安無所畏懼,回了一個微笑。
十點整,開始。
“吱呀——”小禮堂的門被推開,從外面走進來幾個人,他們徑直穿過人群,坐在了禮堂前排的“審判席”上。
“抱歉,路上出了點問題,”幾人中間打頭那位致歉,“因此我們來遲了,耽誤了各位的時間,真不好意思?!?p> 觀眾席上有人認出了那幾人,驚訝道:“那不是……嗎?他們怎么會來?”
“這樣的場景,那幾位出席,說來也不奇怪,只是為什么會出席這樣一個小場合,就挺有意思了?!?p> 彈幕上也一片紛亂。
“我沒看錯吧?那是……吧!他們怎么會來?”
“我的媽呀,是誰的面子這樣大?”
“天吶,這場面真是,可以被載入京大史冊了!”
……
*
紀洛聽著外面有些喧鬧的聲音,有些得意。她睨了寧安一眼:“不如這樣,你出去道個歉,證明是你的錯,我就原諒你,保住你的學籍,如何?”
寧安淡淡瞟了紀洛一眼,沒回話。
紀洛見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內心有點憋屈,不由自主的尖了聲音:“不要給臉不要臉!你一個平民,有什么資本和我斗?奉勸你早點認清現(xiàn)實,不要為了那點不值錢的尊嚴而惹上不該惹的人。不到黃河心不死,我今天就讓你死了那條心!”
寧安站起身來,一步步的走向紀洛,她走到紀洛身邊,俯下身去,對著紀洛的耳畔輕聲說:“該認清現(xiàn)實的人,是你,還有,是誰告訴你,我是一個平民的?封建制度亡了這么多年了,怎么,你還有復辟你的王朝嗎?紀—公—主?”最后三個字她輕描淡寫的拉長,聽得紀洛不由得心中一悚。
紀洛咬咬牙:“你,你不要再掙扎了,沒用的?!?p> “是嗎?”寧安挑眉,“溫馨提醒一句,結論不要下的太早哦。”
正巧,外面?zhèn)鱽硖崾径松蠄龅穆曇簟?p> 寧安直起身來,理了理自己的袖口,對著紀洛笑了笑,轉身先走了。
紀洛看著寧安的背影,握緊了拳頭:就先讓你猖狂一小會,我馬上就讓你知道“后悔”二字怎么寫。
跺了跺腳,紀洛跟著寧安走上了臺前。
*
看著臺下“審判席”坐著的那幾人,紀洛愣怔了一下,又瞬間了然了,心情不由得晴朗了起來,剛才因為寧安生出的幾分畏懼心理也頓時煙消云散了。
寧安,我給過你機會,是你自己不珍惜的,這樣想著,紀洛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
絆枝
(1)晴燈:就是模擬自然光的那種燈,看起來就像是取了一小塊藍天做了燈。一個私設 謝謝各位收藏和給了推薦票的小可愛,讓我知道自己不是在單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