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

　　云白還在舊學校讀初一的時候，有個混混模樣的女生來找過她。

　　冬日里是難得有陽光明媚的天氣，云白和朋友在教室外面左轉(zhuǎn)角的水泥壩子里曬太陽，一個女生就湊上來問：“你們班上有個叫云白的女生是哪一個？”

　　那個女生是八班的，聽說她父母是黑社會，她自己也在學校里混，總是喜歡跟各種各樣的男生混在一起玩，名聲也不好，長得黑又不漂亮，還染了一頭黃毛，所以人送外號“黑牛屎”。

　　云白當時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下意識就回答：“是我?！?p>　　“黑牛屎”瞥了一眼云白，很是輕蔑的笑了，說：“原來保霖喜歡的就是你啊?！?p>　　云白沒再做聲，她本來就很反感跟保霖有關(guān)的事，那個“黑牛屎”不僅和保霖認識，還知道保霖喜歡她的事，并且不知道為什么就來找她，這種行為本身就很怪異。

　　“黑牛屎”最后把云白的朋友拉走了，也沒有跟云白打一聲招呼。

　　雖然她們倆看起來好像認識，但云白就是覺得她很沒禮貌，鑒于“黑牛屎”對她說話的態(tài)度和那種看不起人的樣子，就更加令云白反感。

　　同時她也在心里暗嘲：保霖連這樣的人都能接觸到，“人緣”可謂是真的好啊。

　　那天之后，云白對保霖的態(tài)度就從反感變成了徹底的厭惡，所以保霖后來每次來找她，都會讓她聯(lián)想到“黑牛屎”來找到她的情景。一想到心里就直泛惡心，她甚至都巴不得想給保霖一耳光了。

　　后來那件事也成為云白心里的刺，直到和同桌悅悅在一個晚自習閑聊的時候，又才說起這事兒。

　　“那你有沒有喜歡過保霖啊。”悅悅問。

　　“我想，那個時候是喜歡他的。”

　　云白話一出口，就有些惋惜。其實她從和保霖做同桌之后，就已經(jīng)喜歡保霖了，只是那時候的她太好面子，所以一直不敢去承認，直到一步步親手葬送了保霖對她的喜歡，她才幡然醒悟過來。

　　如今再有人問起她喜不喜歡保霖，已經(jīng)是時過境遷了，她即使后悔，也是無從后悔。

　　“那你現(xiàn)在還喜歡他嗎？”悅悅繼續(xù)追問。

　　“喜歡又能怎么樣?！彼赡芏家呀?jīng)不喜歡自己了。

　　“喜歡就去說啊，沒準他也還喜歡你呢。”

　　悅悅有些激動，似乎是很關(guān)心云白的“人生大事”，見云白有些動搖，她又繼續(xù)說：“待會兒我?guī)湍惆阉衼?，你就對他說你喜歡他，試試他的反應，如果他也還喜歡你，你們就可以試著在一起;如果他不喜歡你了，我就說我們在玩“真心話大冒險”?！?p>　　云白思索了一會兒，覺得不太不穩(wěn)妥，但她還是點頭答應了。

　　她很想要去彌補她之前的過錯和對保霖的傷害，也很想要去說出她那些年因為倔強，未啟齒于人世的答案。

　　下了第一節(jié)晚自習后，悅悅就跑上樓去叫保霖了。云白坐在教室里，緊張到手心里都出了汗，她甚至都覺得有些后悔，想臨陣脫逃了。

　　但沒容得她反悔。很快，保霖就在一大群人的簇擁下，到了四班教室外，跟來的那一群人在他身后拼命叫囂著，全都跟打了雞血一樣，興奮異常。

　　那一刻，云白有些恍惚，她幾乎是僵著身體走出教室的，在看到保霖時，頭腦更是一片空白。

　　“那個，我……。”

　　云白還沒說出后面的話，跟著保霖來的那一群人就不停起哄，催促她趕緊說下一句。

　　現(xiàn)在的情形下會發(fā)生什么，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可就是喜歡讓當事人親口說出來。他們只是一群喜歡看戲的人，覺得無論什么時候，瞎起哄比事情的本身更為重要，這大概也是他們跟來的目的。

　　云白差點就說不出后面的話。她在那么一瞬間體會到了，跟一個人表白，的確是需要非常巨大的勇氣。

　　那么那個時候，保霖一定也是攢足了勇氣才跟她表白的吧。在后面追尋她的過程中，一次次被潑冷水，卻毫不放棄，努力堅持做那些看起來幼稚可笑的事，就為了一次次清晰地去表達他對她的喜歡吧？

　　像是看出了云白的緊張，悅悅在旁邊悄悄握住了云白的手，給予她鼓勵，讓她說出自己的想法來。

　　云白一咬牙，抬起頭對上保霖的眼睛，說：“我喜歡你，從很久以前就開始喜歡了。”

　　可保霖并沒有表現(xiàn)出她期待中的高興，他只是撓著頭，很為難地說：“可是我，已經(jīng)喜歡張海山了呀?！?p>　　這句話不偏不倚正好被云白聽見，她當時只感覺腦子“轟”的一下，變得空無混沌起來，心臟的位置也垮成一片廢墟，直堵得胸口難受。

　　會出現(xiàn)他已經(jīng)喜歡上別人的情況明明也預料到了的，不是嗎？那為什么，還會這么……難受呢。

　　云白彼時也聽不見周圍雜亂的聲音了，只覺得心力交瘁，她移動僵直的身子，逃離了現(xiàn)場，艱難地回到了教室坐著，悵然若失地發(fā)呆。

　　這件事，后來被悅悅解釋成了是一個輸了的賭，很多人半信半疑，都權(quán)當是看了一個笑話。

　　也是啊，云白的確是輸了，她輸在還會傻傻地以為，保霖還喜歡著她。明明她曾經(jīng)就對他做出了那么多過分的行為，居然還癡心妄想地期待著，他對自己的喜歡會有所回應，她覺得自己真的是愚不可耐，可笑到了極點。

　　云白在告白之前雖然也想過這一點，但是當保霖親口說出他已經(jīng)喜歡上別人的時候，她還是承受不住。她也形容不出來自己是難過還是悲哀，好像都有，就那樣不清不楚地悶在心口。

　　她不知道保霖口中所說的那個女生是誰，也沒有心思再去追究。

　　目前為止發(fā)生的事，她全當做是她自己咎由自取，也的確賴不得任何人。

　　他們誰也沒錯，云白只是在保霖喜歡她的時候，選擇了逃避，不敢接受他對自己的感情，而當云白正視了自己內(nèi)心最真實的感情并有勇氣說出喜歡保霖時，保霖卻已經(jīng)放棄喜歡她了。

　　他們之間，誰都沒有錯。

　　只是后來，云白也喜歡上了一個愛而不得，甚至還為他放棄了學業(yè)的男生，而保霖沒有追到他喜歡的張海山。

　　也是后來，兩個人又在同一所學校讀高中，保霖在他的班上有了新的女朋友，總出入成雙。

　　而云白在高中時期成為了一個為了青春和自由，而自甘墮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