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見祁瑄沒再說話,她便緊接著開了口,仿佛是要給崔御女解圍,太后道:“崔御女雖說是以罪奴入宮,但她品行端莊,是個有孝心的好孩子。不知瑄兒還記不記得,兩年前,老身因為冬日里受了寒,臥床不起多日,那些日子,多得她悉心照料進藥,才好得快了些。所以,那年壽辰,老身才特意將她除了罪籍,原是想著讓她給我當個貼身侍女,但見她模樣標志,人也年輕,當一輩子侍女委屈她了,才把她送到長樂殿去了??上Вu兒你這幾年并未提升新人,這不就耽擱了她嗎?可巧,你今日也瞧見她了,若是覺得可心,把她從那長樂殿里挑了出來吧!”
祁瑄聞言,神色莫測,似乎在思索什么,習慣性地以指節(jié)輕叩塌沿。南嫘見他如此,便知他心里又在盤算事兒了,他每次設計別人,總是這么一副樣子。只是,南嫘想不明白,圣上為何忽然對崔御女起了興趣?在自己記憶中,上一世,并沒有什么崔御女晉升。怎么,這一次,反而讓這崔御女冒出頭來了呢?
太后等了片刻,見祁瑄沒有言語,便又提了一句:“瑄兒以為如何呢?”
“嗯?”祁瑄此時,才仿佛剛聽到太后的話一般,應了一聲道:“母親見諒,兒子剛剛略有些晃神了,實在是這個崔御女看著面善,仿佛在哪里見過,兒子又一時想不起來?!?p> “她不是說了,她是罪臣文藻的外甥女嘛,你看著自然眼熟!”太后并不以為意,她覺得祁瑄是在故意裝作不想回應自己,才扯開話題,但太后并未就此停下話頭,她想盡盡力,一鼓作氣把崔御女送到祁瑄枕席上,她原本挑出來的雪盞,今日看,應該已經是廢了,如今,還需要再找一個可以吹枕頭風的才好。可是,模樣身姿能比得上雪盞的屬實不多。崔御女雖說模樣并非驚才絕艷,但勝在氣質甚佳,還通詩書文墨,人也知趣,是目前最好的選擇。太后便又道:“你身邊也許久未安排新人了,總是如此,如何為皇家開枝散葉,綿延血脈呢?”
“母親,兒子如今實在是沒這個心思?!逼瞵u道:“最近邊境鬧騰得厲害,有許多事未處理好,兒子夜夜不得安寢,哪里有這些心思。
太后聽了,卻想,她這個兒子嘴里果然沒一句實話給她,邊境的事,她也知道,那倮厥部年年鬧騰,哪里就今年厲害到讓他一個天子到了夜不安寢的地步?再說,她還聽說,近些日子,祁瑄每夜都宿在常曦殿,別處一概不去,完全不按后宮的侍寢規(guī)矩來,他這個樣子,哪里像是為國事?lián)鷳n的樣子?分明還是為了推脫罷了。
太后放下茶碗,她心中不爽利,手上的力道便有些重,茶碗磕到案上,發(fā)出“扣”的一聲清脆的響聲,顯示著飲茶之人壓抑的火氣。
太后道:“瑄兒,你如今已近不惑之年了,可膝下僅有三子,子嗣如此單薄,也該于此事上上心了。母親憐惜你國事繁重,已經沒催促你了,但你也不該如此不當回事?!?p> “好了,母親,您快別念了。”祁瑄見太后很有老生常談的架勢,連忙打斷,笑道:“既然母親如此中意崔御女,那便把她從長樂殿里挑出來吧,她往日服侍母親有功,今日,幫南淑儀作證,也有功,便提她做個才人罷了?!?p> 崔御女聞言,驚訝地抬起眼來,她怔忡片刻,連忙道:“妾謝圣上恩典,謝太后恩典?!?p> “行了?!逼瞵u又道:“既然,太后喜歡你,你便去住劉麗妃那兒住吧!”
“圣上,”劉麗妃忽然開口,有些為難道:“圣上,如今,我那里住了虞才人,又安置了一位前些日子進宮講經的師太,恐不好再安置人了?!?p> “哦?”祁瑄狀似為難地沉吟了片刻,才兀自言道,“那還有哪處有空缺?”
劉麗妃下意識地看了太后一眼,見太后轉眼,并不看自己,便又忙不迭收回視線,她回道:“崔御女只能居偏殿,服侍高階宮妃,如今,芙蕖殿和靜怡殿都不適宜安排人了,只有……只有南妹妹那里還有空缺……”
南嫘挑一挑眉毛,心情又晦暗了一分,真是送走一個,又塞進來一個,雪盞還只是個侍女,如今,倒是光明正大地塞了個低階宮妃進來,太后真是越來越難纏了。
祁瑄自然察覺了南嫘的不悅,但他安撫性地看了南嫘一眼,還是道:“那便安排在常曦殿吧!三娘,你那兒多個人,也熱鬧些?!?p> 南嫘嘟嘟嘴,卻也不能表示不滿,只得道:“妾尊旨?!?p> 祁瑄轉頭看著崔御女道:“即日起,崔韞玉晉升才人,賜住常曦殿,侍候南淑儀。你的名兒,我聽著喜歡,既然出自‘石韞玉而山輝,水懷珠而川媚’這兩句,那現(xiàn)有一字給你,就叫‘川媚’吧!賜你封號‘川媚娘子’?!?p> 崔御女新得了晉升之喜,又有賜字、封號,心內歡喜不已,拜倒謝恩。她心內喜不自勝,但面上仍舊矜持合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