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內(nèi)終于停止了不可告人的動靜。
魚羞雪聲音也變得冷淡了，以她的玲瓏剔透哪里猜不到柳春風的心思？她本是大戶出身，因家道中落受到牽連才被罰入伎司，在內(nèi)教坊多年，對官場那一套司空見慣，對官場中人那副“滿嘴仁義道德、滿腹男盜女娼”的嘴臉更是厭惡至極，奈何身在紅塵中萬般不由己。逢場作戲嘛？女人不缺這個天分。在她看來，柳春風雖然品秩不高，小小的內(nèi)教坊伎司提點，卻也足夠掌握她們的生死。讓她瞧不起的是，你假公濟私也好，一嘴毛的吃相難看也好，哪怕你這會兒卿卿我我，轉(zhuǎn)身提起褲子翻臉也好，見多了！可提著耗子裝好人，把我當傻子哄完又騙騙完又哄，那就對不住了！
“大人??！你可是挖井人，相比太傅也好、齊大人袁大人也好，還有那數(shù)不清的滿朝文武可不都得感謝你？奴家一個伎司弱女子，逆來順受慣了，哪里敢過問朝廷大事？都是今日聽隔夜就忘。說了半天，大人也沒說有何疑問？”
柳輕別一愣，訕笑道：“我倒是忘了！幾位大人都是讀書人，都懂得飲水思源?？杀竟僦幌肽愀嬖V我，幾位大人都和你說了些什么？關于上林苑的。男人嘛，和女人坦陳相對時最不靠譜，也最靠譜。你懂我說的意思嗎？”
魚羞雪直截了當，“不懂！”
柳輕別耐心教導，“我也是男人，知道兩頭靠不住的道理。美人兒在內(nèi)教坊的日子還長，當真不為以后想想？”
衛(wèi)朝宗心里想的卻是另一件事，蕭長焱說太常寺是太子的地盤，內(nèi)教坊歸太常寺管轄，自然也可算是太子的地盤。
這個柳春風究竟是誰的人？處心積慮打探張夢準還有屯田曹的隱秘是為了什么？據(jù)他所知，太傅、駙馬的張家父子立場向來不偏不倚，基本上保持中立，這應該也是皇上的意思。
柳春風打探這些是想替誰說話？顯然他不會是張家父子的人。又或者他打探這些的目的是為了鉗制還是為了打擊？衛(wèi)朝宗明白，搞清楚了這個無論于公于私都有好處。什么好處？好處多大？取決于魚羞雪知道多少？
真是燒腦??！衛(wèi)朝宗開始感謝腦子里那個人帶給他的前所未有的體驗，當然還有不時冒出來匪夷所思的想法。得好好利用，先玩轉(zhuǎn)內(nèi)教坊再說！
衛(wèi)朝宗可能沒想到，僅僅只是起了個玩轉(zhuǎn)內(nèi)教坊的念頭，還沒來得及實施這偉大的夢想，就要被人修理一頓了。
魚羞雪回應道：“奴家多謝大人提點，我會好好想想?！?p> “嘭”一聲，房門被粗暴的打開！
衛(wèi)朝宗一臉尷尬的站在原地。
柳輕別臉色一沉，眼中透著寒氣，“你是新來的？”被一個削籍的奴才偷聽算得什么？
衛(wèi)朝宗下意識的后退一步，“回大人，是的。”
柳輕別回頭看了一眼魚羞雪，舉步下樓道：“隨我來！你……我沒記錯的話你好像叫衛(wèi)……什么來著？”
“衛(wèi)朝宗?！?p> “嗯，衛(wèi)朝宗？你能告訴我為什么偷聽本官說話？”
衛(wèi)朝宗跟在他身后，小心道：“回大人，小的……碰巧經(jīng)過那里?！?p> “哦？這么巧？經(jīng)過那里去哪里？”
衛(wèi)朝宗詞窮，暗中嘆了口氣，搏一把吧?！罢掖笕四??！?p> 柳輕別好奇了，停步回過身來道：“找我？”
衛(wèi)朝宗點頭道：“是的，找大人。”
“找我何事？”
“大人上宜春樓時被溫判官看見了，憤岔不已，說是要舉報大人公田私用，所以……小的想給大人提個醒?！?p> “哦！”柳輕別做了個原來如此的表情，“所以你就在門外一直偷聽？所以你也認為本官公田私用？”
天理良心！衛(wèi)朝宗還真是這么想的。不過這時候他已經(jīng)有些后悔了，柳春風的語氣貌似很不善吶！腦子快速轉(zhuǎn)動，他可能又犯了一個錯誤。前世他是宦海沉浮小官僚，重生后是塵世迷途小書童，他有著前世今生兩個人的記憶，卻忽略了一個大問題。上次在駙馬府同樣如此，因為自作聰明吃了大虧。
沒辦法啊，有人不按套路出牌。
“不是不是！小的也是剛剛上樓，再說小的對大人欽佩不已，大人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春風化雨以身度人?！?p> 柳輕別臉色稍霽，點頭笑道：“知情識趣！有前途！”
衛(wèi)朝宗稍稍松口氣。
忽然柳輕別說完冷喝一聲，“來人吶！”
內(nèi)教坊畢竟是官家之地，為了教化不良人，為了防止他們逃跑或是有人生事，自然配有少量的守衛(wèi)。
衛(wèi)朝宗還沒明白什么狀況，就聽柳輕別若無其事道：“掌嘴三十！禁閉七日！”說完揚長而去。
悲催！
茅房旁是柴房，柴房旁就是小黑屋。
衛(wèi)朝宗在里面足足呆滿七天，七天里寧王蕭長焱派人來找他，都找不到人。
七日滿后，讓衛(wèi)朝宗不解的是柳輕別居然親自來接他。
笑容可掬！不等衛(wèi)朝宗說話就先開口道：“小衛(wèi)子，里面滋味如何？七天時間可想通了？”
小衛(wèi)子！衛(wèi)朝宗冷汗直冒。
“回大人，小的想通了?！?p> 柳輕別皺了皺眉，“想通什么了？”
吃喝拉撒都在一起，大熱天的，七天沒有沐浴更衣，衛(wèi)朝宗都差點受不了自己身上那味兒?！按笕瞬攀切〉脑偕改?，父母之命無不遵從?！?p> 柳輕別滿意地點點頭，“孺子可教也！既然你已想通，也省得我再多費口舌。”接著語重心長的道：“我知道你以前是寧王府的人，可一旦進了內(nèi)教坊，那就是沒了前世的無根浮萍。寧王爺真要在乎你，又怎會讓你淪落至此。我這么說無非想告訴你，別說王府下人了，就是一品夫人在內(nèi)教坊也不是沒有過，照樣服服帖帖伺候人，除非一死了之?？珊盟揽偛蝗缳嚮钪皇牵壳颇氵@幅臉蛋，當初也迷死不少人吧？可了惜了！打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
衛(wèi)朝宗心里發(fā)毛，難道又遇上個惡趣味的？
柳輕別接著說道：“告訴本官，你有什么特長？”
衛(wèi)朝宗腦中靈光一閃，恭敬道：“小的……會十八般武藝一條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