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軍大營之所以選在麻石鎮(zhèn)西幾里外的丘林之內(nèi)，一來那邊山丘都不高，可攻可守，在獨孤相等人的打造下，幾無被偷襲圍困的可能。
二是近水源，離麻石鎮(zhèn)也不過幾里地。
三則這附近沒有比那里更合適的地方了，與百里外的黑石堡大營、涼州城、武安互成犄角，以邊軍飛云卷的腳力，無論趕往哪邊，都不過幾個時辰的事。
大營分散在周圍十?dāng)?shù)座不高的矮丘之間，而正中平整出一大片空地作為校場。
麻石鎮(zhèn)、黑石堡大營分開小校，同時各處關(guān)隘及守城邊軍也會小校出最精銳的步騎，最后與雍州總管楊霸淵帶來的萬余人合兵一處，正式拉開雍州邊軍一年一度的大校帷幕。
大營校場之上，在東南居中位置搭起了一座高三長闊六丈的高臺，高臺上八架朱漆大鼓一字排開，八位滿甲悍卒手持紅巾纏繞的鼓槌倚鼓而立，鼓前是數(shù)丈高的雍州邊軍大旗，迎風(fēng)獵獵作響。
在軍中參贊郎的帶領(lǐng)下，鳳儀書院觀邊團(tuán)除去留在大青山的沈士謙外十三人，依次登上高臺。
校場之上，邊軍步騎合在一處近兩萬人森嚴(yán)肅然，執(zhí)鞍持刀靜候軍令。
遠(yuǎn)遠(yuǎn)望去，黑壓壓幾乎鋪滿整座校場，除了偶爾幾聲馬嘶，兩萬人一起竟似兩人般悄無聲息。
書院學(xué)子大多第一次到邊軍，第一次見識這種陣仗，尤其站在高臺上，無形中感受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壓力。
各人也是反應(yīng)不同。有人緊張，有人故作鎮(zhèn)定坦然，也有人滿臉炙熱。
季寶釵眼神迷離，也不知是震驚還是神往？
南懷劫雙手交織在身前，五指不停轉(zhuǎn)動，瞇眼四顧。
衛(wèi)子墨手握劍柄，神情若有所思，秋殤之則是驚嘆之余眼中盡是炙熱之色。
倒是宇文秀色，畢竟是尚書令千金，見慣大場面，沒有太多神情流露。
姜還是老的辣，雍不昧和鳳東籬兩位大先生均是雙手抄于大袖之中，一副任你千軍萬馬我自巍然不動的神態(tài)。
萬人矚目之下，雍州都護(hù)兼涼州將軍獨孤相登步上臺，后面依次是雍州監(jiān)正師成梁、左騎軍主帥賀素冬、步軍統(tǒng)領(lǐng)張涉、左騎軍副帥寇平戎、涼州郡守高誼，武安郡守陳蒼虬、武安將軍周澤非、飛云卷西中郎將陸抗手，一共九人，與觀邊團(tuán)在臺上分站左右。
參與小校的步騎全部已換上演武兵器，刀未開鋒，長槍去頭，裹以漿布，弓箭也如槍一樣，不具備致命的殺傷力。
獨孤相神情冷峻，左手握刀，邁步一步，倏然抽出佩刀，斜指向天，大喝道：“擊鼓！”
趙生佛笑得嘴巴都合不攏，在騎對騎決戰(zhàn)中，甲字營給他漲了大臉，不僅掀翻丁字營，更是一鼓作氣將這幾年一直拔得頭籌的丙字營狠狠壓制，在飛云卷五營中一舉奪魁，最終評定摘個甲上肯定是沒問題，甲字營配甲上，總算是實至名歸了一回。
羅丁山那張臉拉得比馬還長，小校一結(jié)束，就讓全營圍著校場負(fù)重跑四圈。四圈那可是二十幾里，還餓著肚子。
曹破敗比趙生佛還高興，身上纏著繃帶就跑到趙生佛跟前，比趙生佛還橫的道：“趙頭兒，可沒騙你吧？你說怎么辦吧？”
趙生佛吐出了憋幾年的心頭惡氣，哪計較他的蹬鼻子上臉，看著身上幾處掛彩、鼻青臉腫的曹破敗，心道：狗日的羅丁山，你丙字營下手可真狠吶。嘴上卻笑呵呵說道：“他娘的，痛快！你說咋辦就咋辦！”
曹破敗兇神惡霸道：“真的？可別唬我！”
趙生佛道：“趕緊的，再不說老子收回了?！?p> 曹破敗笑嘻嘻道：“給我三百人?！?p> 趙生佛道：“多少？”
曹破敗理直氣壯的伸出三根手指。
趙生佛搖頭笑道：“你現(xiàn)在多少人？二十騎，你找老子要三百騎？來來來！老子把卵蛋割下來給你下酒得了?！?p> 曹破敗瞪眼咧嘴道：“你想耍賴？你要是敢割，我就敢拿它去泡酒，娘的！就跟誰沒有似的？你別嚇唬我！”
這時楊朝宗、張重華、華風(fēng)虎、熊十二幾個都圍上來了，看著趙生佛。
趙生佛伸手拍了拍自己腦袋，低聲罵道：“狗日的！”罵完又一把搭上曹破敗的肩膀，拉他走開兩步笑道“這樣，曹什長，咱們打個商量，本來以你們什今天的表現(xiàn)，你小子這要求也不算太過分。但咱們還得過日子是吧？你看這樣行嗎？……”
也不知趙生佛跟他說什么，楊朝宗只看見曹破敗臉上難看之極，最后還是點頭答應(yīng)了。
趙生佛說完，滿意地拍怕曹破敗的肩膀，然后沖他伸出大拇指，大聲道：“有前途！這個月全營不吃肉，把你們供著?！闭f完志得意滿的揚長而去。
楊朝宗幾個攏過來，問趙生佛跟曹破敗說了什么？曹破敗搖頭不說，沖著趙生佛的背影惡狠狠道：“狗日的說話不算數(shù)！”
趙生佛背后生耳似的回過頭來。
曹破敗立馬換上一副比哭還難看的笑臉，“趙頭兒慢走！別忘記給我們加肉?！?p> 這邊還沉浸在奪魁的喜悅和滿身皮肉傷疼痛交織中，高臺上忽然亂作一團(tuán)，雖然聽不到聲音，誰也知道定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清？
昨晚去西寧客棧，鳳老先生細(xì)察他體內(nèi)氣機(jī)流轉(zhuǎn)，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不見如何欣喜，只告訴他自己送入他體內(nèi)的是合流縱橫罡。氣機(jī)渡入體內(nèi)后還須不斷借助外力錘煉，方能逐漸融入自身。那晚正好有高步遠(yuǎn)代勞，后又經(jīng)過獨孤相鞏固，大有成效。接著將真氣如何運轉(zhuǎn)大小周天，最終到完全吸收化為己用，一一詳細(xì)告知與楊朝宗。等到他自己能夠一氣呵成，行走一個大小周天才算功成。再和獨孤相交手后，他自行運轉(zhuǎn)，只勉強(qiáng)行走了一圈小周天，如今總算圓滿。
就如孟神通所說，這也僅僅是囫圇吞棗的合流縱橫罡據(jù)為己有，遠(yuǎn)還不到體內(nèi)自生金蓮的大圓滿境界，只有到那時才是真正的大功告成，可隨心所欲的運用自如，發(fā)揮縱橫罡最大威力。
想到鳳東籬對自己的再造之恩，楊朝宗和曹破敗打聲招呼，往高臺直奔而去。
雍不昧年近七十，一路舟車原本就勉力支撐，等到去過大青山青牛觀，再堅持觀摩完邊軍兩天的演武，已經(jīng)油盡燈枯，直接倒在了高臺上，沒留下只言片字，當(dāng)場就去了。
此行書院學(xué)子中宇文秀色和季寶釵還有虞世文三人是雍不昧親傳學(xué)生，也以三人最為悲痛。
三人與師兄弟商量先生身后之事，南懷劫提議就地覓風(fēng)水佳地，宇文秀色要將雍不昧靈柩運回翠峰山。
一直漠然看著他們誰也說服不了對方的季寶釵突然開口道：“師兄師妹不要爭了，天氣漸熱，送老師回翠峰山是不行了，就讓先生長眠于大青山吧。明日一早我便送先生去，青山故人相伴，還能看著邊軍，想必老師也會歡喜?！?p> 想到雍不昧與大青山的淵源，這也算是最好的歸宿了，大家再無爭議。
季寶釵把商議結(jié)果告訴鳳東籬。
悶頭喝酒的鳳東籬道：“你們都返回書院去吧，由我陪你們先生去大青山。”
季寶釵堅定地?fù)u頭，鳳東籬不再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