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城內(nèi)的集英殿，已經(jīng)準備妥當(dāng)，殿中放滿了桌子，共計二百五十九章，這里便是大宋科舉的最后一站，殿試的考試場所！
呂淵省試的排名是兩百五十一位，所以今日的座位號也是排后的，陳遮的名次略比呂淵高點，排在前面，而孫棐因為名次更高，故呂淵從御街的早餐鋪子回來后就沒見到他。
集英殿內(nèi)的光線并不亮，呂淵向御榻看去，大宋天子趙頊此刻就坐在那，只不過因為隔著有點遠，這位后世廟號為神宗皇帝的趙頊究竟長什么模樣，他倒沒有看清。
而在趙頊的身邊，則是站著一人，這人是誰，呂淵不用猜都知道，除了當(dāng)今天下圣眷正隆的王安石之外便再無他人了。
呂淵倒是對王安石極好奇，唐宋八大家中，后世唯有王安石跟蘇軾較為人熟知，相比于蘇軾僅在文學(xué)中造詣匪淺，王安石無疑是八大家中成就最高的人，二度拜相，與皇帝趙頊，君臣二人聯(lián)手推動的熙寧變法，對后世的影響何止是深遠二字能夠形容的。
當(dāng)然，影響深遠，是往好處深，還是往壞處遠，無人能夠給出準確的答案，王安石的是非功過，就算千年之后都是爭論不休，熙寧變法到底有沒有必要，究竟是不是導(dǎo)致北宋末年靖康之恥的罪魁禍首，也亦是眾說紛紜。
而在呂淵看來，變法自然是有必要的，甚至到非變不可的地步，此時的宋朝，“三冗”危機已經(jīng)小覷不得，冗官、冗兵、冗費！
冗官，簡單點來說，就是官員太多了！國家養(yǎng)的官太多了！因為本官、差遣、職的體系，使得很多的官員是沒有差遣可做，身上只有一個拿著俸祿的本官，有本官在身，不一定有權(quán)的現(xiàn)象可是比比皆是，這臃腫官職體系造成的冗官實在是宋朝尾大不掉的一個問題。
冗兵，也是差不多的問題，自太祖朝以來，大宋奉行的一直是加大力度的養(yǎng)兵，而防止國家內(nèi)部的憂患，只要一有什么事，就招兵！饑荒，招兵！有流寇，招兵！天災(zāi)，還是招兵！如此一來兵雖然多了，但兵種的戰(zhàn)斗力卻是無法直視，再加上，頻繁更換將領(lǐng)的政策——“兵不識將，將不識兵”，以至于大宋的兵看起來很多，但卻都是一群烏合之眾！
冗官、冗兵造成的大量財政支出，以及每年向西夏、遼朝上貢的金銀布帛，使得大宋的有了嚴重的冗費！冗費，也是王安石要變法以來增加國庫收入的最根本原因！
大宋社會繁榮，可朝廷窮啊，國家弱啊，也才有后世“積貧積弱”的標簽，而造成“積貧積弱”的原因，遠不止三冗問題，“守內(nèi)虛外”、土地過分的兼并等一系列的矛盾俱是不可忽視的一部分！
變法是一定要變的，但王安石這種一股腦往前沖，不調(diào)和任何矛盾的變，呂淵卻是并不贊同，這也是為何王安石變法注定是失敗的原因！
就在呂淵感嘆的同時，繁雜的禮節(jié)已經(jīng)結(jié)束，眾考生坐定后，殿試的題目也隨之公布。
“朕德不類……”
“蓋圣人之王天下也……”
“子大夫以謂何施而可以臻此？方今之弊……”
呂淵收回心神，看了看題目，果然如他記憶中的那般，皇帝趙頊出的題目很容易理解，詢問考生對待國家變法的態(tài)度！
其實從題目中，就能夠看出了，趙頊這道策問幾乎沒有艱澀難懂的典故以及生僻詞匯，極為的簡潔明了，策問處處都透露著皇帝將要變法的決心！
呂淵的答題思路也很清楚，那就是拍馬屁，重重的拍馬屁，變法好??！陛下之變革，乃是驚天動地之舉，乃是超越堯舜之功績！
那葉祖洽都能夠靠拍馬屁從第二名直接被趙頊提到狀元郎的位置，呂淵不相信他比不過葉祖洽，要知道，這十來天的時間，呂淵可是一直在琢磨如何回答，他那溜須拍馬的詞句都不知道改了多少遍，早就到了改無可改的地步！
當(dāng)然，光靠拍馬屁是不行的，回答也是要有干貨，這點呂淵是最不怕的，千年的時間，一代代人總結(jié)了多少經(jīng)驗，足夠他用的了，尤其是現(xiàn)在的熙寧變法才剛剛開始，有很多新的法令可還沒有問世，呂淵可以適當(dāng)?shù)脑诖鸢钢屑右愿倪M后提上一點。
也虧得是呂淵從小學(xué)開始就學(xué)毛筆字，很快就用正楷洋洋灑灑寫了一大篇，這字不說寫的極好看，至少也是正常水平。
大概在午后，絕大多數(shù)的考生都寫的差不多了，呂淵卡在中間的位次交卷，待全部的卷子就都交上后，二百九十五名的士子都沒有離去，而是耐心等待著考官、皇帝閱卷。
殿試是一天之內(nèi)舉行、放榜的，所以結(jié)束時基本要到天黑了。
呂淵不著急，反正管著晚飯，皇帝趙頊很早便到后殿休息，等待著殿試結(jié)果的士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吃著皇帝賞下來的酒食。
集英殿安靜的很，只不過呂淵有點納悶，他的位置比較靠后，所以考生大部分都在他的前面坐著，就在他吃飯的時候，前面的考生絕大多數(shù)都轉(zhuǎn)過頭將目光看向呂淵。
“沒見過人？”呂淵心中嘀咕。
漸漸的，殿中有些了細微的交談，因為在集英殿，眾士子考生還比較就克制，不會大聲討論，但吃飯的間隙，說話是免不了的。
倒也不是呂淵小肚雞腸，而是這群人看就算了，還要一邊議論他，至于議論的是什么，呂淵聽了會，也就沒興趣繼續(xù)聽下去，不是在嘲諷他要中一甲的傲慢，就是在鄙夷他有辱讀書人的斯文。
而其中有一位年輕士子的目光，倒是吸引了呂淵。
是蔡京，蔡京省試已經(jīng)排到了前二十，所以是在最靠前的位置，他回首看向了呂淵的眼神中有陰狠，也有不屑。
呂淵倒是平靜的跟其對視上，他明白睚眥必報的蔡京，肯定記住他了，不過此時的蔡京可不是蔡太師，連個官身都沒有，呂淵倒沒將其放在眼里，甚至，如果不是蔡京在歷史中的名聲響亮，呂淵此刻都沒心思去注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