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宇文鈞其人（下）

　　連忙攙起宇文鈞起身，楊諒奇道：“先生這是何故？有話但講無妨。”

　　宇文鈞執(zhí)拗的跪在地上一動不動，低著頭一語不發(fā)，一副“你不答應(yīng)我就不起來”的作態(tài)。楊諒眉頭微皺，心想這人屬實有些不識抬舉。

　　楊諒并不想輕易給人答復(fù)，更不想輕易給宇文鈞做出許諾。一來以自己的身份地位，說出的每一句話都不能作兒戲。二來，自己對這個宇文鈞完全沒有絲毫的了解。

　　宇文鈞不似魏徴徐茂公，自己幾乎第一次見面就可以在心性和道德層面能力水平層面等很多方面上，無條件的相信和親近二人。那是因為自己從后世重生而來，對兩個人本就有相當(dāng)程度的了解，知道這兩位是什么樣子的正派人物。而這宇文鈞卻是不然。不僅對他這個刺客殺手沒有絲毫的認(rèn)識和了解，本身自己更是對宇文家族沒甚好感，在隋唐演義里，上到丞相宇文化及，下到宇文化及的三個兒子，除了天寶將宇文成都其他都是敗類中的敗類，臭蟲中的臭蟲。哪怕是天寶大將宇文成都，也是七分惡毒狠辣三分精明能干的人物，算不得什么好人。從這樣家族出來叛變投靠自己的人，自己真的敢放心接納嗎？

　　沉默半晌，徐茂公看著楊諒若有所思。理了理思緒先楊諒一步上前開口淡淡言道。

　　“想來宇文先生身為丞相府上的總教頭，居高位享厚祿，卻還要做出陣前投敵的舉動，必定是早早就有準(zhǔn)備了。嘿，先生真是好大的膽子，好大的魄力！”徐茂公一口一個“先生”尊稱，話語中卻讓人感覺不到絲毫的尊敬之意。

　　“總教頭大人，不管您在丞相府上受了什么樣的委屈，又有多么凄慘的身世遭遇，既然您作為死士選擇了臨陣倒戈，那就說明您還沒有活夠，尚有要活下去的理由。想留住這條命做你想做的事情自然可以，想借殿下之手成你自己之事或許也未嘗不可....”說到這里，徐茂公偷眼看向楊諒，見楊諒不動聲色的眨了眨眼，心下一定，繼續(xù)說道：“...那就說點(diǎn)有價值的。您是聰明人，心里應(yīng)該清楚即使我們不殺你，放你回去丞相府，你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吧！”

　　宇文鈞跪在地上低著頭，眼角的肌肉控制不住的緊了緊。雖然不明白說話這名為徐世勣的中年文士究竟是什么人，但卻字字犀利至極。

　　自己叛將投敵的確并非臨陣起意而是早有預(yù)謀早有準(zhǔn)備。只是沒想到這徐茂公言語竟然如此犀利不留情面，根本不給自己絲毫討價還價的空間和余地。相傳大隋五皇子，這便宜漢王楊諒自幼受皇帝寵愛，從京師到封地，以不學(xué)無術(shù)為非作歹一事無成為名，乃是個出了名的被人牽著鼻子走的草包。自己本試圖以治療魏徴道人挾恩圖報，逼漢王楊諒不好意思拒絕自己的投誠。沒想到楊諒這么沉得住氣，從自己一開始表現(xiàn)出愿意效忠的意圖，到后來顯露出一身不俗的武藝和醫(yī)術(shù)，這漢王都只有贊嘆之色，閉口不提招攬之事。甚至連自己的來歷和這次刺殺的來龍去脈都沒有逼問自己。真是不知道究竟是傳言太過有誤，楊諒實在是老成持重，還是真的草包到根本想不到這些問題上。眼下，自己本想在漢王府上撈取更高地位的籌碼，此刻卻被這不起眼的中年文士逼出來個七七八八。真讓人頭大如斗。

　　終究宇文鈞還是嘆了口氣抬起頭來。眼前青年男子面色古井無波波瀾不驚。完全沒有半分年輕人常見的浮躁和情緒。

　　“此事說來話長......”

　　“那就長話短說！”

　　“....宇文家欺我太甚，我欲除宇文成祥而后快。但因戒備森嚴(yán)不可得，這才假借帶隊刺殺漢王殿下前來投靠。我在宇文狗賊府上任棍棒總教頭多年，有關(guān)這次行動探聽了不少情報特地前來稟報！”宇文鈞徹底放下心里端著的心思，在徐茂公一連串的窮追猛打之下簡短截說。

　　果然，聽到最后一句話出口，楊諒和徐茂公兩人互相對視一眼，眼中都是一亮。這才是二人真正想聽到的有用信息。至于宇文成祥和宇文家對這宇文鈞做了什么并不重要，那本就是人盡皆知的貪婪驕橫不循法度舉動輕薄之人。做出什么傷天害理的舉動都不為過。楊諒還依稀記得，這宇文成祥因為奸淫勇三郎王伯當(dāng)未過門的妻子，被王伯當(dāng)秦瓊等人一刀劈死在宇文家宅子里。

　　想到這里，楊諒不由得同情的看了兩眼仍跪在地上的宇文鈞。能和那宇文成惠搭上邊的事情，怕不是淫人妻女吧？那可真不是一般的慘??！更慘的是，恐怕要不了多久，這宇文化及的三兒子就得被人一票英雄好漢亂刀砍死在家里，宇文鈞就是想再去報仇，也未必有得什么機(jī)會了。

　　徐茂公和宇文鈞自然不知道楊諒心中所想，兩人自己內(nèi)心也都有著自己的小算盤。

　　徐茂公本身就出身庶富，家多僮仆，積栗千鐘。后來因為樂善好施，救濟(jì)貧苦人，不管關(guān)系親疏遠(yuǎn)近，最終這才散盡了家財。平生最好結(jié)交英雄豪杰。面前這漢子剛剛提到自家兄嫂恭敬有加，提到宇文成惠深惡痛絕。想必又是被那些說人話不干人事，吃人飯不拉人屎的混賬給欺壓了的平頭百姓。早聽說宇文一家在上霍亂超綱陽奉陰違，在下欺男霸女害的老百姓怨聲載道?？粗霸谏巾攺P殺之時，這人也是一身的好武藝。這樣的英雄好漢能被那樣的酒囊飯袋逼迫到陣前投敵，這世道還有好人的活路嗎！思索至此，不由的投向宇文鈞的眼神多帶了三分憐憫。

　　宇文鈞仍跪在地上，臉色陰晴不定。自己的命途實在是太坎坷了些。至今年近三十，被逼到家破人亡一事無成。落魄到如此境地，投奔五皇子或許很可能是自己唯一能走的一步棋?？删退闳绱?，自己仍然在這跪在他人腳下?lián)u尾乞憐。如今這世道怕是很快就要亂起來了吧！大丈夫寄居天地之間，豈能郁郁久居人下！總有一天，什么宇文成惠宇文成都，什么楊廣楊諒，我宇文鈞如今受的恥辱定當(dāng)一一討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