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竹一走,莫凝耳邊就響起一陣鈴鐺搖曳的聲響,順著聲音看去,再仔仔細細端詳著這搶她酒壺的人。
她轉(zhuǎn)身雙手撐在柜臺上,右手拿著扇柄敲了敲桌面,說道:“小二,酒?!?p> 掌柜的顫顫巍巍地從柜臺后邊探出頭來,試探性地看著莫凝說道:“客,客官,這酒我們送您了,那個,您看這,我們也是小本買賣,您看能不能出去打?”
掌柜的說完連忙搖搖晃晃地把兩壇小酒擺在柜臺上。
小二看到樓上可竹一腳踹壞的門,已經(jīng)一溜煙跑去和可竹商討賠錢的事了。
旁邊的三味不禁笑出了聲。
“掌柜的,你這誠意好像不太夠啊,這么點夠嗎?”
三味似笑非笑般的聲音再次響起。
“姑娘,你看人客棧的小本生意也不容易,就放過他吧?!比抖⒅挠裆日f道,“我看你也不差這酒錢,酒我就拿走了?!?p> 特地咬重了“小本”這兩個字,隨即三味就抱著酒壺,瞬步出了客棧門口,一躍至客棧的房頂。
莫凝“啪”地一聲合上了扇子,雙手交叉,把扇子藏在了寬大的玄色外袍袖里。
她追出了客棧外。
外頭天正黑著,明月清風,那人白衣似雪。
她也來到磚瓦之上,看見三味正一手拿著酒搖著,一手疊在腦后,橫臥在屋脊上。
盯著那皎皎明月,月光照的他心寒。
莫凝停滯在一邊,不由自主隨著三味眼中盯著的那輪看似皎潔的月。
他雙眉微斂,眼底是數(shù)不盡的哀愁,她也是。
“你說,怎么,怎么就成這般模樣了,我還沒來得及歡喜,還沒來得及努力,這明月怎么就變成了這般模樣?”三味猛的灌了一口酒。
“這月,看起來不是和原來一樣嗎?”莫凝似問非問地說。
“噗呲”,三味不禁笑出了聲:“哈哈哈,也對,一直都是這般模樣,只是我發(fā)現(xiàn)的晚。
它一開始想憑著那光亮,照亮一塊地方,曝光一塊小地方,可惜后來我才發(fā)現(xiàn),它居然想把那可笑的光亮到每一個角落,根本不給任何一個靠著黑夜生存的人活下去的機會!”
三味說著便捏碎了那壺酒,碎瓷片零零散散飛向四周,沒有沾到他的衣裳一點半點。
莫凝想說的話停在了嘴邊,卻說不出來。
良久,她深吸一口氣,閉上眼,“你知道那明月的背后是什么嗎?”
“是無窮無盡的黑暗?!比洞鸬?。
“那我想把它從天上擰下來,揉得粉碎,丟進那深不見底的長恨潭水,永遠別再出來攪亂這世間一點半點,你要一起嗎?”莫凝忽而睜開了雙眼,眼底是多年不見的狠絕。
三味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轉(zhuǎn)身看著那荒涼幽靜的山林,“我給你講個故事吧?!?p> 莫凝拿過了另外一壺酒,盤膝而坐,“好?!?p> “前邊的鎮(zhèn)上有戶人家姓社,另一戶人家姓資。
社家含辛茹苦養(yǎng)育了一個孩子,那孩子還算爭氣,中了狀元。
社家人當時又欣慰又歡喜。
可資家卻把那個孩子截去了官府,狀告社家侵占了他們的財產(chǎn)。
呈堂證供卻是一張契條,上邊密密麻麻的字,他們才是那些銀錢的所有者,社家只是把那個孩子生下來養(yǎng)著,讓那個孩子得到賞識的全是因為資家的人脈。
于是把那些銀錢扣在手中,連那個孩子,不惜把他利用至死,也要發(fā)揮他最大的價值,也就是讓他們資家掙到最大最多的錢。
而社家,在死后五十年間,那個孩子都不是他們的。
說白點,社家把那張契條一簽,就戴了一輩子綠帽,不對,是入土五十年了還戴著。”三味說完自嘲地笑了笑,起身理了理衣襟。
“那張契條,寫的什么?”莫凝問道。
“密密麻麻的,我來回看了好幾遍,看得清清楚楚,滿張字都是社家的血換的,那些骯臟的銀錢,也沾滿了社家人的血和淚。
至于內(nèi)容,講了怎么吃人罷了?!比痘卮鹚?。
莫凝也起身,忽而聽見有人喊她,她轉(zhuǎn)過身去。
“阿扇!”可竹喊了聲,隨即也一躍到了那屋頂。
“喂,等小爺我下!”葉煙也出現(xiàn)在她的視野。
莫凝滿腹狐疑地問:“你們兩個怎么來這么晚?又想把我賣了?”
葉煙給了她一個白眼,“就你這樣的,賣了我都怕賠本。”
可竹擋在兩人中間,“行了,你倆別磨蹭了,人三味師兄還等著呢?!闭f著恭敬地對著三味點了點頭。
“師兄?”莫凝滿腦子疑惑,“你哪來的師兄,半路撿的?”
可竹馬上伸手捂住了莫凝的嘴,“不是,”她壓低了音量,“鬼手閣眾多初主之一的三味師兄,領(lǐng)著剛?cè)腴w的弟子闖蕩的,家主臨走前曾托給我一封信,我們出來后先跟著三味師兄,家主對他有救命之恩,他也樂意幫我們一路。”
“等會兒,我們什么時候成了鬼手閣的人了?”莫凝掰扯著可竹的手。
“家主早年給我們安排的后路就是這個,遣散眾弟子后,她能給我們的避風港只剩下鬼手閣了?!笨芍穹砰_了莫凝。
“嘀嘀咕咕什么呢,一會兒夜間趕路,明日啟明前要到達下個鎮(zhèn)點?!比墩f完又躺下臥著屋脊,嘴邊掛著笑意。
“喂三味,那這江湖這么多棘手危險又讓人失望透頂?shù)牡胤剑€闖嗎?”莫凝“沒大沒小”地喊著。
“怕什么,人在哪,江湖就在哪,天下那么大,總有一個不會讓人失望的地方,大不了,四海為家,走到哪就是哪?!比~煙奇妙地插上了話。
“那樣的地方,會有嗎?”
“大不了,打一片出來!”
“那走吧,我們一起?!?p> 四人齊聲:“好。”
這世間百般險惡,原諒我棄了這皎皎“安寧月”,去尋找下一方凈土。
你看那魯迅先生看得透徹,也該學學了。
半家公子
我會寫完,只是去找別的“凈土”延續(xù)這個故事。 感謝所有,人心不是鐵打的,傷寒多了,也會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