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充心有疑惑,但還是乖巧的點了點頭,王結笑著揉了揉他睡了一晚還未打理的頭發(fā),她本就高挑,可楚充卻還是高她半頭,這一抬手可當真是有些費勁。
“先進屋,我先幫你把頭發(fā)束好。”
楚充拎著王結的行李與她一同回到自己屋內(nèi),他的房內(nèi)很簡單,除卻幾枝梅花外并無過多裝飾,倒是滿屋子的書籍尤為惹眼。
王結盯著桌上攤開的一本詩經(jīng)出神,眼中滿是失落,良久才將視線移到楚充身上。
“阿充,你心中定然是怨恨我的吧?”
楚充聞言愣了一下,有些聽不懂,而后便揚起嘴角扯住王結手臂,“我喜歡你還來不及,怎么會恨小……永安呢?!?p> 他原本是想叫小結,但想起王結方才的囑咐,話到跟前硬生生地拐了個彎,眼睛掙得老大,看向王結的眸光中帶著一絲小心。
王結嘆息,“怎能不恨,若不是我你也不會變成這般模樣……”
楚充十歲之前,是為敬饒縣人人傳頌的天才少年,而十歲之后,卻成了眾人皆可嘲的癡傻之人。她總是在想,若是楚充不傻,此時定然比楚培還要優(yōu)秀,也不至于二十有三,還未娶親。
“我這樣很好呀,有永安陪著便更好了。”楚充眨著眼睛,偌大的身軀便直接靠了過去,偏頭枕在王結的肩膀上,“你都不知我每日一個人待在這院中有多無聊,府上下人雖說對我恭敬,我卻總覺得他們看我的眼神太過怪異,唯有永安,待我不一樣?!?p> 王結身子一僵,轉身將楚充拉開,“先坐下,待會兒我?guī)闳ッ妨挚珊???p> 楚充聞言頓時兩眼放光,馬上乖巧地坐在鏡子旁,等著王結為自己束發(fā)。
王結本來以為自己陪嫁到縣令府,日后出門會不容易,這才在青竹他們提出住在梅林時答應的如此順遂。只是沒想到楚培會將她安排在楚充身邊,有了這個擋箭牌,她不是想何時出府便出了嘛。
不過已然答應讓他二人在梅林暫住,王結也沒有反悔的道理,便想著今日出府找些工匠趕快在梅林搭兩間屋子,也好讓青竹他們早日從客棧搬離。
“永安,你為何要在這邊建房子?”楚充不明所以地看著梅林一角空地處忙碌的工人,“是要打算住在這邊嗎?”
王結將楚充拉至一邊,防止他擋住工人搬運東西。
“沒有,只是先前答應過兩位公子,讓他們在梅林借住一段時間,這邊又沒有可以棲息的地方,只能臨時搭建了?!?p> 楚充聞言,眼底閃過一絲陰霾,隨即轉頭看向王結,笑容溫柔燦爛。
“那你說的那兩位公子在何處,我可以見一面嗎?”
王結愣了一瞬,楚充以為她是想拒絕,低垂著眼簾,有些委屈,“我只是好奇能讓你答應住在梅林的人是誰,若實在不方便,也沒事的?!?p> “沒有不方便,等晌午時,我再帶你去他們住宿的客棧一同吃飯可好?”
“嗯。”楚充連忙點頭,眼中滿是得逞的笑意。
王結有些無奈,她怎么會看不出楚充這是在跟自己賣慘,可她偏吃這招,只要楚充一露出委屈的模樣,她必定會心軟。
楚充被王結拉著來到一處茅草搭成的涼亭,涼亭外處是一口水井,井邊還放著一個略顯破舊的木桶。楚充就安靜地坐在王結身側,不遠處是幾個工人忙碌的身影,暖陽透過亭頂縫隙灑下波光點點,頗有一種歲月靜好之感。
王結右邊袖口處綁著的絲線不知何時被楚充搞亂,偌大的袖口松松垮垮地搭在他的腿上,似是不滿意這袖口擋住了王結的手腕,楚充直接將它往上拉起,直到看到那塊熟悉的胎記才漸露笑顏。
“你……你怎么這么喜歡看我小手臂上的胎記?。俊?p> 楚充指尖劃過她的皮膚,引得王結身子不由一顫,連說話都有些想要結巴的意思。楚充將王結右手拉到自己面前,目光更加灼灼地看向那處胎記,他今日穿了件純灰色的外袍,倒也不似往日那般陰郁。
“永安這里很好看,便是這滿林的梅花與之相比都失了顏色的那種。”
王結愣神,她突然有一種面前之人并非是心智不全,甚至于會在某個時候與自己腦海中那個極度狡詐聰明的男子身影重疊。
她快速將手從楚充那邊抽回,落下的袖口蓋住了泛紅的梅花印記,不知是她害羞還是怎的,這胎記似是比之前更加紅潤。楚充蹲在王結面前,抬眸,一雙黝黑的眼睛緊緊盯著王結,她想將絲線重新系上,可因為單手不方便,總是沒有成功。
楚充低頭看著王結錯亂的手指,良久才揚起一抹天真的笑容,拿過她手中絲線,將王結袖口鎖緊,隨即鄭重地點了點頭。
“嗯,這么好看的胎記,可不能讓別人看了去。”
王結扭頭,不敢直視楚充眼睛,最近她總覺得楚充與以前有些不一樣,總是說不上來的感覺,似乎是自那銀面男子出現(xiàn)后,楚充也開始慢慢變了許多。然而那銀面男子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每次王結想要一窺其真容時,總能被他躲了去。
“不過是塊普通胎記罷了,也不知道哪兒好看了?!?p> 她自出生便有這塊胎記,本來家中人也沒有多關注,但那時恰逢一老僧來王家化緣,只在門口便知曉王府新添了個小姐,甚至還說出小姐右手臂上有塊梅花狀的胎記。府中小廝聽這老僧說的有理有據(jù),便將這事稟報給了王老爺,先前眾人也沒過多注意王結這胎記形象,被老僧一說便越看越覺得與梅花相似。
王老爺心喜,好生款待了那僧人幾日,臨別之時老僧預言,王結此生與梅花有緣,若時運合適,定是能帶來大福之人。因著那個預言,王結雖為庶女,卻在府上享受著嫡女的待遇,也是沒少讓王詹吃醋。
只是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豈是一兩句話便可達成的,這手臂上的東西如今于她而言,倒像是一份負擔。
王結回神,起身朝工人們那邊走去,楚充也緊跟著站起,卻是在那一瞬只覺得頭疼欲裂,緩了好一會兒才算站穩(wěn),再抬頭時,王結早便已經(jīng)與工人們不知在說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