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我牽著林琳的手,來到我的臥室,我打開衣柜里一個隱蔽的抽屜,取出一個木色的小盒子,在梳妝臺上的椅子上坐下,似乎這幾個動作已經(jīng)耗盡了我全部的力量。
我把盒子放在自己手里,用手指反復摸著那已經(jīng)裂開的的紋理,我在想:“我的女兒做好準備接受這一切了么?”
我看著眼前這個十五歲的少女,她已經(jīng)一米六了,穿著寬松的衛(wèi)衣和一件黑色緊身的牛仔褲,扎著馬尾辮,她的眼神里充滿了擔心和疑惑。在她成長的過程中,她曾經(jīng)無數(shù)次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她小時候不合群,因為有的小朋友嘲笑她沒有爸爸,那些欺軟怕硬的小男孩扔她石頭,他們成群結隊,把她弄哭后,就吹著口哨大叫著跑掉。
那些女生把咒罵她的話寫在廁所的墻壁上;玩游戲的時候,她也是孤零零的,沒有人邀請她加入。
大多數(shù)時候,她不在別人面前哭,但是我早上給她整理床褥的時候,有時枕頭是濕的。
她常常問我,爸爸是什么樣子的,爸爸是干什么的。
那時我才發(fā)現(xiàn),我和林云居然沒有拍過一張合影,我也沒有一張他的照片。
于是,林琳看電視劇的時候,有時她指著她喜歡的男影星,問:媽媽,我爸爸是不是像這樣;有時她會說,我們剛來的語文老師很溫和,像爸爸;
每次,她看到別人家的爸爸把女兒抱起來,用胡子扎得咯咯笑的時候,她都會愣在那里。
我沒有林琳爸爸照片,也講不出她爸爸的故事,這讓她一遍遍失望,甚至歇斯底里地憤怒,有相當一段時間,她甚至相信了小朋友的傳言——她的爸爸是一個怪獸。
“無論接下來你知道了什么,都原諒媽媽好么?”我看著林琳的眼睛,需要她再給我一點勇氣。
她點點頭。
我打開盒子,里面躺著一片藍色的樹葉,葉肉已經(jīng)蝕去了,只剩下藍色的葉脈。
“今天冥想的時候,那個觸摸你的人是你的爸爸,他還活著,他在雙日星。我手里的,是你看到的藍樹葉。”我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林琳仰起頭,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我,那里面有晶瑩的淚光。
我告訴了她,我和林云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