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束手束腳
南方人應該都知道,冬天冷空氣侵襲,降了溫,但河水并不冷,反而很暖和,尤其是下午。
經(jīng)過一整天的太陽照射,河水正是最溫暖的時候。
跳進河里游泳,跟泡溫泉似的,簡直不要太舒服。
具體是啥時候?qū)W會的游泳,沈安還真記不得了。
打小在河邊長大,也沒具體學過,好像記事起就會了。
只記得那時年少無知,夏天發(fā)了洪水,一群孩子躲過爸媽,興奮的從河這岸游到河對岸。
平時游到對岸,能直線到達,最多往下游偏離幾米,發(fā)洪水時水流湍急,等游到對岸,已經(jīng)被沖下去了十幾米。
每每回想起來,沈安都一陣后怕,自己能活到三十歲,真挺不容易的。
記憶中,村里就有一個男孩子,游泳時沉了下去,永遠定格在了九歲。
堂弟一個猛子扎入水里,等他再露出頭,已經(jīng)到了對岸。
隨著時間消逝的除了歲月,還有河水的流量,一年比一年小。
放眼望去,小學時跳水的樹下,早已沒了水跡,成了一片干涸的河床,到2020年時,更是縮小了一半。
如今這水也算干凈,在水底都能睜開眼摸魚,岸邊清澈見底,輕輕翻開石塊,還能看到拇指大的小魚。
若是后來,打死沈安都不愿到河里游泳。
年紀越大越畏懼死亡,他現(xiàn)在可不敢作死了,小心謹慎在淺水岸邊撲騰兩下。
“還沒想好做什么?”沈金強坐在石塊上曬太陽,瞇著眼睛問。
這都過去五天了,沈安天天去網(wǎng)吧,一直沒個動靜,他有點心急了。
那可是錢啊。
“想好了,也談好了,可有點頭疼?!?p> “怎么了?”
“缺車。”沈安在水里翻了個身,趴在石塊上,問道:“你知道誰有車嗎?面包車,微型車就行。”
“車?”
這年代,在農(nóng)村里,車子可是稀罕物。
沈金強想了想,說道:“蚊子家那張行嗎?”
蚊子是外號,村里一個同齡的小伙伴,和沈金強一起在縣一中讀書。
可沈安和他玩不來,主要是他太小氣了,小心思又多。
在村里,他家算有錢的,前年就蓋起了兩層的小洋樓,今年國慶時剛買了一輛長安的雙排小貨車,可要好幾萬呢。
這時買車可不貸款,直接全款付清。
買了車后,他爸寶貝的喲,跟小情人似的。
想了想,沈安搖搖頭:“他家就算了。”
沈金強也知道兩人關系不好,而且蚊子家人確實也難處,比較龜毛。
他也就提出來試試看,沒抱希望。
“對了,你要車干嘛?”
“拉貨啊,到附近的鎮(zhèn)上去賣。”
“黃鱔嗎?”沈金強激動道:“少說也能賺幾千吧?!?p> “不是黃鱔,這東西始終數(shù)量有限,賺點小錢可以,賺大錢-----很難?!鄙虬矒u搖頭:“現(xiàn)在告訴你也沒用,你先幫我想想,認識的人中,有誰開車?”
沈金強思索了會,說道:“附近幾個村,有車的也就四家,其中一張大貨車,一張農(nóng)用貨車,還有一張小貨車,剩下就是蚊子家了?!?p> 沈安感覺憋得慌,腦中有賺錢的路子,可沒有資金也沒有人脈,找個小車都難如登天。
年齡也擺在這兒,即便自己去開口,誰也不敢答應啊。
心煩意亂翻過身,雙手枕在腦后,盯著靛藍的天空出神。
落日的余暉暈紅了云朵,遠山如黛,近水含煙,稻田間齊腰的油菜花金黃,家里的土狗奔跑在田埂上,追逐著蝴蝶,一片安靜祥和的景色。
沈安煩亂的心也靜了下來,愜意的閉上眼,似乎風都不在了,只剩河水流淌的聲音。
人間,值得!
嘩啦啦~
有水兜頭澆了下來,沈安胡亂抹了把臉,挺起身,睜開眼。
“哈哈哈-----”
堂弟肆無忌憚的大笑著,夕陽在他腦后,隨著他搖晃的身體,時隱時現(xiàn)。
沈安怔怔的盯著,晃了神。
隨著年齡的增長,沒心沒肺的大笑似乎也成了一種奢侈。
成年人的喜悅是理智,也是克制,是內(nèi)心洶涌澎湃表面卻寵辱不驚,淡淡的說一句:“謝謝,有被取悅到。”
“生氣了?”沈金海有些緊張,他從小誰也不怕,就怵自己這堂哥。
雖然他身材瘦小,但極其聰明,主意很正,學啥都快。
嘴上不說,可在內(nèi)心深處,他還真挺崇拜這堂哥。
就說前幾天賺錢的事,從提出想法,到價格多少,怎么賣,如何與老板打交道,可都是他一人的主意。
那處理事情的能力,完全游刃有余,好像任何難事在他手里,都變得極其簡單。
“生啥氣啊,你認不認識有開微型車的,面包車也行,越熟悉越好?!?p> 自己這堂弟,除了正事不行,其它歪門邪道啥都有一手。
愛喝酒,愛泡妞,愛交朋友,認識不少三教九流的人,有時候村里小孩子被外人欺負了,都是他出面去擺平。
“倒是認識一些,但比較混蛋,做生意就算了。”沈金海也不是傻子,能分清啥是真兄弟,啥是酒肉朋友。
他思考了片刻,興奮道:“對了,華哥不是買車了嗎?”
“對啊。”沈安一拍腦袋,恍然大悟:“我怎么把他給忘了?!?p> 華哥全名張華,是大姑家大兒子,今年應該二十二歲吧。
姑父家條件比較好,住在縣城邊,他家親戚很多都是單位的,也肯幫忙。
應該是去年吧,親戚們湊了點錢,給他買了張五菱的雙排小貨車,讓他拉貨賺錢。
現(xiàn)在想來,華哥這人挺有魄力的,也肯吃苦,后來貸款買了房,買了商鋪,房價上漲后,把商鋪和房賣了,賺的錢直接提了一輛黃牌的四橋貨車。
當然,這是結(jié)婚后的事了。
如果沒記錯的話,現(xiàn)在的他正是最混蛋的時候,整天和酒肉朋友花天酒地,打架斗毆,時不時被抓進派出所。
有次甚至把別人店砸了,還上了本地新聞。
大姑和姑父兩人,頭發(fā)都愁白了。
拉貨就更別想了,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
沈安認真思考一番,發(fā)現(xiàn)沒人比他很適合了。
“走,回家打電話問問?!?p> 三人穿上半截褲,衣服也不套,掛在肩上,踩著土路回了家。
回到家里時,老姐正在做飯,爸媽還沒回來。
如今給飯店供貨的生意,徹底交給了老爸和大伯,雖然三、五天才送一次貨,但每次可都將近兩千呢。
聽說老爸野心也大了,進軍了附近的一個鎮(zhèn),這樣兩家分下來,不比出去打工賺的少。
兩家人干勁十足,白天上山,晚上下河。
這錢到不了自己手里,兄弟倆也沒了心情,找了個借口說要看書,又說要忙其它生意,不再幫忙。
父母也沒說啥,他們可忙著掙錢呢,沒功夫搭理你。
走進客廳,拿起座機電話,沈安忽然反應過來,回頭問道:“大姑家電話多少來著?”
早已習慣了手機,習慣了通訊錄,誰還記電話啊。
再說,這都多少年了,自己家電話號碼都記不住,何況別人家的。
兄弟倆也搖搖頭。
看來只能等大人回來了。
沈安嘆了口氣,怎么干啥都束手束腳的!
內(nèi)心深處,賺錢的欲望更強烈了。
手機要買一個吧,不然干啥都不方便。
也不能只買自己,爸、媽、姐姐,一人要一個吧。
沒車真的不方便,車也要買一輛吧。
越想啊,沈安這心里賺錢的欲望就越強烈,越急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