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武俠

紫衣凌陽

第十章 入川路魂客奪魂

紫衣凌陽 冷月殘刀客 3929 2020-04-15 07:30:19

  入川的道路上,一間茅屋里透出盈盈光亮,遠(yuǎn)遠(yuǎn)望過去忽明忽暗,仿佛瞌睡人的眼。周遭一片安靜,這安靜從茅屋散發(fā)出來,令人戰(zhàn)栗。突然,一個聲響敲碎了這安靜,茅屋的門忽的開了,“朋友,既來了,就不要在外面等著了?!边@聲音落下,并無人應(yīng)答,四周又被安靜淹沒。

  約摸一盞茶的功夫,一陣馬蹄聲由遠(yuǎn)及近,“駕,駕”,馬兒在茅屋前停了下來。四郎看門開著,燈亮著,就走了進(jìn)去,卻看到一個書生模樣的青年在燈前看書,他敲了敲門板,說道:“攪擾了,附近沒有旅舍,不知能否行個方便?”那青年并未抬眼看他,只說:“不便。”話音未落,只聽嗖嗖幾聲,七八枚飛鏢從不同方位飛射過來,四郎見狀,把手中馬鞭一甩,擋去了兩枚,眼見另外六枚飛向青年,他呼了聲:“小心?!钡娔乔嗄暌滦湟粨],六枚飛鏢折向房梁。青年兀自看書,朗聲道:“奪魂三夜客,還不出來嗎?”外面回應(yīng)道:“交出圖冊來。”這聲音洪亮有力,可見那人內(nèi)功不弱。青年說:“有本事自己來取?!鼻嗄暌粋€騰躍,直上房頂,暗夜中暗器飛舞聲和拳腳聲夾雜在一起,刺破了剛才的平靜。不久便聽到一個啊的一聲,顯然是一人受到重創(chuàng),再到后來又是一聲啊,只聽得一個老者說道:“走?!彼睦烧鋈タ纯矗灰娔乔嗄暾驹陂T口,瞬間倒在地上。四郎慌忙上前,看到他左肩插著一枚蛇形飛鏢,傷口處一片烏黑,顯然是鏢上喂了毒。四郎最是厭惡這種陰暗的手段,不由對眼前人產(chǎn)生憐憫,于是掏出那年離開時英姑給他的解毒丸,送到了青年人的嘴里。

  太陽緩緩地從地平線上升起,天氣微涼,青年緩緩睜開星眸,只覺四肢百骸軟弱無力。他看到四郎躺在條凳上,便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四郎醒來時已是正午,看到青年不在,自己便趕路去了。

  到了成都,交付了差事,四郎便找了客棧住下,打算停留兩日,觀覽周圍風(fēng)景。一日,四郎走在一條山道上,雖然時值深秋,但成都此刻并不令人覺得寒冷,山上秋草枯黃,山頭在陽光映照的紅黃如火焰金光,四郎不覺看得癡了。一路上無人,究竟不知山名為何。走至一處,看亂石橫斜,正待要坐下休息,忽聽有打斗聲,四郎循聲找去,只繞過一個彎,便看到一群人群斗一個少年。這少年面容清俊,衣著破爛,赤手空拳與眾人敵對。那群人為數(shù)五個,四人著青衣,一位年紀(jì)稍長者著黃衣,五人均手握利劍,出手狠厲,似乎招招要置少年于死地。少年被圍在垓心,眼看不敵,就在這時黃衣長者一劍刺入少年胸膛,接著又一劍刺入左腿,四郎手握碎小石塊,一手揮出,把另外三劍擋開去。四郎站了出來,喝道:“住手!”五人目光凝視著他,少年卻已倒在地上,喘著粗氣。黃衣人道:“我勸閣下莫管閑事?!彼睦煽聪蛏倌?,又看向老者,道:“放了他!”黃衣人沉靜地答道:“閣下這是不識抬舉,那就功夫上見吧!”一語甫落,黃衣人利劍揚(yáng)起,兔起鶻落—天下兵器,形體有柔有剛,招式卻需剛?cè)嵯酀?jì),否則不免落于下乘。這黃衣老者的劍術(shù)可謂爐火純青,一招一式毫無破綻。你看他劍尖圓轉(zhuǎn),身形靈動,直向四郎。四郎倒不怯懦,腳步流星,一掌卸下一名青衣男子手中的劍,黃衣老者手中的劍似幻如影,直令人看不清招式,四郎手中之劍雖然笨拙,但總能擋住對方的攻勢,在片刻之后四郎發(fā)現(xiàn)老者腳下所行合八卦之陣,于是按相生相克之理施展劍法,老者見對方變式,雙眉一蹙,繼而變快為慢,頗有抱樸守拙之意,但劍的力道卻越來越大,四郎漸敢壓迫,呼吸急促,可還是堅持應(yīng)對,老者連轉(zhuǎn)手中利劍,瞬息一掌,四郎被擊出丈余,一口鮮血噴灑在地上。老者哼了一聲,轉(zhuǎn)身走向少年。

  只聽得一陣怪笑在林中響起,遠(yuǎn)遠(yuǎn)的來了兩個稀奇古怪的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那瘦高的好似地獄鬼差,兇神惡煞的,那矮胖的好似西方彌勒,憨態(tài)可掬。兩人眨眼間來到了眾人面前,那“彌勒”先開口道:“在下行善佛,這是懲惡鬼,我二人遠(yuǎn)觀眾人打斗,實(shí)在有傷和氣,我勸各位莫要再傷了和氣吧!”你看他雙手合十,笑容真摯,頗有真佛面容。黃衣老者此時面子頗為尷尬,干硬地笑了一聲,說道:“原來是佛鬼二老,幸會幸會!不過今日之事倒不是在下無理取鬧,倒是這少年先偷了我派的東西,又不肯交還,因此才動了手。還望行善佛、懲惡鬼主持公道。”青衣老者說話不急不緩,神態(tài)恭敬。行善佛“哦”了一聲,只見他身形晃動,那少年剎那間身體騰起,只見一個人影在他周遭晃了一下,少年又穩(wěn)穩(wěn)落在地上,臉上掠過驚訝的神色,不過他感覺自己的劍傷仿佛不似剛才那般痛了。少年說道:“在下荊飛羽,謝謝你了?!北娙诉@才知道行善佛在剛剛那一剎那已經(jīng)給荊飛羽療過傷,不禁嘆服。行善佛像是沒聽到他講話似的,對著青衣老者說道:“龔掌門,我剛剛檢查了一下,這孩子身上除了些碎銀子,并沒有其他東西?!北娙擞质且惑@。只見他又轉(zhuǎn)向荊飛羽道:“好孩子,我問你,你偷那位伯伯的東西沒有哇!”荊飛羽道:“我沒有,我只是拿回我自己的東西。”龔掌門沒有說話,但面上已露出不悅的神色,大聲道:“你胡說!”。荊飛羽恨恨地說道:“家父荊巖,十年前……”龔掌門神色大變,行善佛在一旁察覺,笑道:“哦,原來是劈山劍的公子。”這個時候,一直站在一旁不說話的懲惡鬼悶哼了一聲,一手提起四郎,一手提起荊飛羽,輕點(diǎn)地面,往山下奔去。行善佛微笑道:“龔掌門,想必那東西也不是貴派之物了。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還望龔掌門得饒人處且饒人,阿彌陀佛?!闭f著也向山下奔去。

  懲惡鬼把二人帶到了城中,就走了。

  荊飛羽說:“剛才多謝出手相救。敢問兄臺名諱?”這孩子雖然只有十來歲,但儼然有大人的說話行事風(fēng)格。四郎想,這孩子必是經(jīng)歷了不少苦難,才顯得比同齡孩子成熟些。

  他微笑答道:“我叫凌陽?!闭f完這句話,胸口隱痛,不覺又咳了兩聲。

  荊飛羽說:“凌陽兄若不嫌棄,請到我家休息片刻?!?p>  荊飛羽前面帶路,四郎跟在后面??v然內(nèi)心一肚子的疑惑,可凌陽沒有多問一句話。走至一處宅院,兩邊石獅子落滿灰塵,門上朱漆陳舊,銹跡斑駁。一座荒宅?這是荊飛羽的家???荊飛羽推開大門,走了進(jìn)去。院子里長滿了半人高的荒草,隱約間有一條踩出來的路徑,繞過前廳,二人來到后房,后房里除了一個地鋪,一床被褥,別無長物。荊飛羽掀開一個角落里的磚塊,從中取出一個包裹,包裹里有些瓷瓶和食物,他從一個白色瓷瓶里取出一粒丸藥,并拿了一塊餅,遞給四郎?!斑@藥是治內(nèi)傷的,你服下吧!讓你見笑了……”話沒說完,只聽有腳步聲傳來,“飛羽,你在嗎?”“石良哥哥,我在?!敝灰娨晃灰轮鴺闼氐那嗄曜吡诉M(jìn)來,手里提著一壺酒,一只燒雞。“哦,這位是?”石良問道。“我剛剛被龔振山他們師徒攔住了,多虧他救了我。他叫凌陽。這位是我哥哥,叫石良。”石良打了聲招呼,就去問荊飛羽,“你怎么樣?有沒有傷著?”“沒什么大礙?!笔挤畔率种械臇|西,就去包裹翻找止血包扎的物品,荊飛羽說:“不用了,血已經(jīng)止住,多虧了行善佛和懲惡鬼兩位前輩……”石良聽到這句話,眉頭一皺,說道:“你們怎么會遇上他們?”一邊說一邊幫荊飛羽包扎傷口。四郎說:“這兩位是什么人?”石良說:“不知道凌陽兄可曾聽說過[遇佛不是佛,瞬間成妖魔,遇鬼何如鬼,比鬼勝三分]?說的就是這兩位。據(jù)傳這位行善佛經(jīng)??诔龇鹫Z,勸人向善,面目慈祥,可經(jīng)他勸過的人常常很快就死掉了!那懲惡鬼不但面目丑陋,據(jù)說他不常開口,但聽過他開口的人都死了,而且死相極為詭異。”兩人聽石良說完,都半信半疑,因?yàn)樵谒麄兛磥恚莾晌磺拜叢⒉幌袷颊f得那么恐怖。世上的事哪能用善惡就能分辨得清?世上的人又哪能用善惡辯得明?三人一邊喝酒一邊吃雞,不一時天色暗了下來,一輪明月懸掛在夜空中,那么刺眼又那么孤獨(dú)。

  荊飛羽出去了。

  “他去干什么了?”

  “取東西?!?p>  “什么東西?”

  “他自己的東西。”四郎明白已經(jīng)不能再多問了。

  “這宅子是飛羽的家嗎?”

  “是。你是不是還想問他的家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四郎點(diǎn)了點(diǎn)頭。

  窗外樹影晃動,遠(yuǎn)處傳來一聲鳥的怪叫,屋內(nèi)燈影閃爍,石良沉浸在一段悲傷的過往中:

  青城派前任掌門郝鳴云生前有兩位得意弟子,被稱為川中雙雄,二人親如兄弟,感情甚篤。這川中雙雄之一就是龔振山,另一個是荊飛羽的父親荊巖。十二年前,郝鳴云突然離世,龔振山做了掌門。

  郝鳴云去世的時候,荊巖正身在關(guān)外。他奉師父之命,協(xié)助石將軍驅(qū)除敵寇。等他回來的時候,師父去世已經(jīng)有兩個月了。荊巖聽聞師父去世,悲痛欲絕,守在師父的墓旁整整四十九天。龔振山——他的兄弟,告訴他師父是壽終而亡。他的兄弟說要把掌門之位讓給他。他拒絕了——你見過這樣的人嗎?可是他拒絕了!他說他要離開師門。可他也并沒有走遠(yuǎn),就在山下城中營生,除了每年師父祭日到山上拜祭,他絕少再上山。荊巖自己在江湖中漸漸打出了名聲,昔日雙雄之一的荊巖練就了一手好劍法,這劍法柔中帶剛,力道勁猛,人稱“劈山劍”。荊巖在山下娶妻生子,日子過得安逸。

  十年前中秋月圓之夜,荊巖在家中設(shè)宴,宴請親族以及江湖各位朋友。當(dāng)晚眾親友離散后,有幾位江湖朋友留了下來,眾人又豪飲至夜半。誰料雞鳴十分庭院起火,火勢越來越大,可是只有寥寥幾個家丁著急撲火,附近鄰舍過來時火勢已無法挽救。眾人呢?那一夜每個人似乎睡死了過去,直到火燒上身才在火海中驚醒,可那時已晚了。

  眾人不是喝醉了,是被人下了藥。

  這火不是偶然的,是有人故意放的。

  荊飛羽和他哥哥是被人救了出來,才得以活命。

  龔振山在事后表現(xiàn)得悲痛萬分,大殮了荊巖。天下人都認(rèn)為他是仁義之輩,都認(rèn)為那鄭仁和是仁義之徒,有些人做好事是出于本心,可有些人做好事是為了掩飾。鄭仁和面慈心惡,滅了荊家三十余條人命;而龔振山假冒為善,殺害了自己的兄弟。江湖兇險,可人心更兇險。

  雞鳴十分,荊飛羽才回來。石良什么也沒問。

  次日清晨,四郎與二人告別,說道:“二位如到長安,可去找我。城西一座宅院,門前有一棵柳樹,便是我家?!比嗽拕e。石良問荊飛羽接下來有何打算,荊飛羽道:“此地自然待不下去,哥哥日前來信說去了長安,我先去和他會合?!?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jìn)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