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越酒不如大漠酒烈,但細(xì)品卻有另一番風(fēng)情。
各府公子小姐,有獻(xiàn)舞的,彈琴的,吟詩的,鶯鶯燕燕,歡聲笑語。唯獨(dú)明珠仿似不在其中,把所有人都當(dāng)作風(fēng)景般欣賞。
慢慢的宴上氣氛熱絡(luò)起來,開始談?wù)撟罱┒夹缕嬷?,若論新奇之事,?dāng)屬舒王娶了異族公主了,漸漸的話題引到明珠身上。
“嫂嫂?”樂瑤皺眉,越看明珠越不順眼,與她說話居然不理會。
劉玄錦側(cè)身看了看明珠,“王妃?”今日赴宴明珠一直心不在焉,從馬車上自己說完那句話后,便一直神色不對。劉玄錦時時留意著,暗想自己這個王妃好似有什么心事。
明珠終是回過了神,愣了愣。“公主喚我?”
樂瑤心中不悅,但并未表現(xiàn),仍舊乖巧的問道:“聽聞嫂嫂是大漠公主,不知大漠都有什么好玩的?嫂嫂可否講給樂瑤聽聽?”
“大漠不如青越富足,并沒有什么好玩的,讓公主見笑了。”明珠只是淡淡的答道,話音剛落宴上便聽得有人捂著帕子輕笑之聲。
明珠輕壓了口酒,掩去心中不悅。
“樂瑤聽聞嫂嫂曾帶領(lǐng)百人,屠了南離俊城三千人?”此言一出,宴上剎時寂靜無聲,只聞風(fēng)吹落花,眾人皆一瞬不瞬的盯著明珠,等著明珠如何作答。
聞言明珠不悅的皺了皺眉頭抬頭仔細(xì)看了看樂瑤,見她年歲不大,眼中卻閃著幾分算計得意,暗想自己好似從未曾得罪過此人啊,今日也是初見,為何說話處處挑刺……
整個宴上瞬間安靜了,眾人齊刷刷的看著明珠,無數(shù)道目光射來,或驚訝,或鄙夷,明珠感到身邊之人身子僵了僵。
低頭看著酒杯之中被風(fēng)吹進(jìn)的花瓣,明珠晃了晃酒杯直視樂瑤。
樂瑤還是無害般笑著,眼神之中并沒有少女該有的天真爛漫,“嫂嫂可是怪樂瑤說錯了話?樂瑤還小不懂事,又長年在太后膝下未曾出過京都,望嫂嫂不要與樂瑤計較。”身后范嬤嬤卻點(diǎn)了點(diǎn)頭躬身道:“公主性子天真爛漫,舒王妃定不會與公主計較的。”
這是讓自己無話可說啊,明珠點(diǎn)了點(diǎn)頭?!白匀徊粫c公主計較?!?p> “那嫂嫂究竟有沒有屠了俊城三千人?。俊睒番幥尚χ?,忽閃著眼睛。大宴上落針可聞。眾人都屏住呼吸,生怕自己聽不到這異族公主是如何回答的。
“屠了?!泵髦榭粗鴺番幰残α诵Γf得極淡,好似并不是什么大事??擅黠@感到身旁劉玄錦不可思意的轉(zhuǎn)過頭看著自己。明珠連一個眼神都未給劉玄錦,只是一邊輕搖著酒杯,一邊看著樂瑤。
“聽聞嫂嫂屠俊城當(dāng)日,百姓也殺,并不分男女老幼!”
“不錯?!泵髦橄胍参聪氲拇?,好似在說今日天氣不錯。
百姓也殺!不分男女老幼!何其心狠手辣?!大宴上有些閨秀驚呼出聲,慌拿帕子捂了嘴。
“嫂嫂當(dāng)真是心狠手辣啊……”樂瑤眼中射出得意。
“樂瑤!”康王劉玄洛出聲阻止樂瑤接著說下去。
樂瑤略顯委屈,做小女兒態(tài)小聲道:“七哥哥,樂瑤只是感嘆這世上怎么會有如此狠毒之人?我國兵士從不亂殺百姓的……”明珠心下明白,看來這樂瑤是針對自己沒錯了,只是不知自己都不認(rèn)識她,何時得罪過她?
明珠冷笑,輕啟唇瓣,“公主心善,連南離的百姓死活也要管管,如此心胸明珠倒是不如了?!?p> 樂瑤狠抽了抽眼角,這是說自己一個小公主,管的太寬了嗎?
宴上眾人皆齊齊看著這姑嫂二人,皆不發(fā)一語。
“難道嫂嫂不曾后悔殺了那么多百姓嗎?夜夜不會夢到那些冤魂來索命嗎?”樂瑤擰眉冷笑,大聲質(zhì)問著。
“樂瑤?。?!”康王劉玄洛這次當(dāng)真是生氣了,拍了桌子站起身來。
“七哥哥今日為何總是偏幫著外人?八哥哥都未說話!”樂瑤卻是不懂了,為何今日七哥哥總是偏幫著外人?平日里七哥哥對樂瑤一向?qū)檺鄣摹?p> 聽聞此言,劉玄錦終是從震驚中緩過神來,剛要站起身說話,肩膀卻被明珠按下。
“明珠從未后悔過屠俊城,夜夜也未見過什么冤魂索命,若是重來一次,明珠還會毫不猶豫屠城,并仍是會不分男女老幼?!泵髦檎局鄙眢w,冷冷的看向樂瑤,神情中竟帶著殺伐之意。明珠給自己倒了杯酒,高舉起向著樂瑤,冷笑道:“公主還小自是不懂,何為一將終成萬骨枯。能安穩(wěn)坐在這里喝酒吟詩,還不是邊關(guān)將士拋頭顱灑熱血?各為其主,有什么好悔的?。俊闭f罷舉杯飲下。明珠低頭放下酒杯,目光掃到劉玄錦直直的看著自己,輕皺著眉頭,心中暗想:俊美是俊美,可惜太過書卷氣重了些,少了些英勇……與兄長相比,更是少了殺伐果斷,當(dāng)真是比不得他分毫!
好好的一個春日宴,接下來各府眾人都小聲議論著,什么蠻夷,什么手段狠辣,什么可惜了舒王如此俊朗之姿配了這個女魔修。
明珠聳了聳肩,無所謂品著酒。
回府馬車內(nèi)。舒王劉玄錦心情復(fù)雜,思緒萬千。
明珠卻像個沒事人一樣看著劉玄錦,“王爺,有什么話問便是,何必如此猶猶豫豫?!眲⑿\滿臉都寫著我有些話不知當(dāng)問不問的樣子,明珠想視而不見都不行。
聽了明珠的話,劉玄錦忽的拿定了主意抬起頭,“玄錦想問王妃,可真是屠了俊城?可真是殺了千人?可真是連老弱婦孺都未曾放過?”
呵呵呵……
明珠托著腮笑了,她以為劉玄錦會問些什么?這些宴上她不是都答過了嗎。難道他還不信嗎?明珠嘆息一聲,“那明珠便告訴玄錦!明珠當(dāng)真屠了俊城!也當(dāng)真殺了千人!也當(dāng)真是連個老弱婦孺都沒放過!”明珠迷離著目光,好似回憶著……悠悠說道:“明珠還記得當(dāng)夜嘶殺震天,火光滿城,大人哭孩子喊,一個男子拿著菜刀向我殺來……”
“不?。e說了。”劉玄錦捂著耳朵不停的搖著頭。明珠一向叛逆,你不愛聽她還非要說,欺身上前拉下他捂著耳朵的手,“王爺可看過活活一個人在街上跑著,一刀下去斬斷其頭,尸身還能往前跑了幾步,那一腔子血噴出來有多高?”劉玄錦搖著頭,滿眼無措,雙肩無力下垂著。他從小見慣了那些陰損折磨人的手段,確從無見過活生生一個人被一刀砍下頭顱,尸身還在跑著……
哈哈哈……明珠冷眼看著劉玄錦不住的樂著,直笑得花枝亂顫,頭上金釵顫動,繚亂人眼。
舒王府門前,明珠下了馬車,看著劉玄錦木木的下了車往前走,出聲喚住了他。
“王爺可是怕了?”
劉玄錦轉(zhuǎn)過身來,“明珠可是想我害怕?”明珠冷笑,輕皺起眉看著劉玄錦,“王爺,剛剛馬車上的話每一個字都是真的,明珠只是好奇,難道王爺大婚前都不曾花過心思查查,自己要娶的王妃是何種人?做過何樣事嗎?”
劉玄錦感覺明珠好似在嘲笑自己,理了理情緒,自己堂堂一個皇子,也是見多許多陰私之事的,怎可能被明珠幾番言語便嚇到。
劉玄錦挺直了腰身,雙手負(fù)于身后,直視明珠,“現(xiàn)下不是見到了嗎!”
是啊,現(xiàn)在不是見到了嗎?明珠抱臂點(diǎn)點(diǎn)頭很是贊同這句話,“劉玄錦,別人都說明珠有如惡鬼降世,是以日后還是少招惹明珠,緊記著明珠便是那惡鬼臨世!”言罷大步轉(zhuǎn)身離去,只留劉玄錦怔在原地。
夜晚,明珠正泡澡,秋香冬香給明珠搓著背。
秋香至從宴會回來便臉色不好,宴上聽聞王妃事跡心里有些害怕,雖然王妃至嫁進(jìn)王府來便顯得不是很親善,但在秋香眼里還算是個好主子,從無打罵責(zé)備,只是喜歡自怨自艾些,夜夜難眠了些,今日聽聞了王妃曾屠殺一城人,不禁后怕起來。
第二日,宮內(nèi)有旨傳明珠入宮。
長壽宮外,明珠帶秋香跪于地上??粗锩ν獾膶m人,明珠心想太后這是唱哪出?自己奉旨入宮見也未見便讓自己跪著?日頭高照,天氣越來越熱了,自己好容易養(yǎng)白些的……可別曬黑了才好。
整整一上午了,明珠都在跪著。明珠想著自己身子骨雖然一直都不錯,但如此跪著膝蓋是真受不住的,閉了閉眼。
午后,太后宮中還未有動靜。秋香已然受不住被人抬了下去。身后傳來匆匆腳步聲,明珠抬手遮了陽光看去,是康王劉玄洛。
劉玄洛進(jìn)入長壽宮內(nèi)不多時,范嬤嬤便出來陰陽怪氣道:“太后有旨,請王妃入內(nèi)。”
明珠起身,踉蹌了幾下,終是多年習(xí)武之人,不似其她女子那般柔弱。直了直腰身進(jìn)了主殿又撩衣跪于地。
“舒王妃可知錯哪了?”太后帶著絲不悅聲音傳來。
明珠低頭看著地面,“可是為了樂瑤公主?”
“啪”太后拍了椅子,怒聲道:“看來舒王妃還沒跪夠!”
明珠抬頭看了看太后,四十上下年紀(jì),容色并不出眾,看來那老不要臉,不寵愛也是有原因的,老了多作怪。